京城是一个民居、商业区与手工业作坊区的结合体。
不过有几处地方还是不同的,第一处便是正中的皇宫,南皇城,北内宫。
第二处便是城的东南角,自东水门以南,到蔡水河门以东,这广大的地区是仓库区。仅粮食按照规订就得储备可供京畿以及周边百姓可食九年之粮食。当然也不止是粮食。仅是这个大仓储一年的损耗就让人无法估量……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主要就取蔡水与汴水漕运之便。
因此在御街的尽头州桥处到南薰门以东,除了太学等机构外,还有大量的客栈区,各种物资运到仓储后,客人就近去客栈休息。其他坊市也有客栈,但不及这一片客栈之密集。
在仓储的上面,东面是东华门,一片商业区,西面便是一片比较集中的手工业区。
然后到御街两侧,御街的西侧除了开封府衙之外等机构,所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包括赵匡义的藩邸,赵普、吕端的府邸,以及未来蔡京的住宅,都在这附近。
御街的东侧,包括金帛行,马行街,樊楼,相国寺在内,这里乃是宋朝最大的商业区,其他地方也有规模不小的商业区,如清明上河图所画的东水门内外,西市区,北市区,但不及这里规模大。
最后一处便是皇宫西华门外,上到杨湖潘湖,这一片多是武臣府邸,余下的就是兵营所在地。
因此不远,出了西华门就是。
…………
王昭明带着卫士察看了一营器甲。
有的大臣想劝,但不敢劝。器甲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过了一会,王昭明回来,赵顼问:“合格的器甲有多少。不合格的有多少,严重不合格的有多少?”
王昭明老实禀报:“陛下,若是按照朝廷规订。合格的不足三成。余下的都是不合格的,严重不合格的达到近四成。”
“拿一件严重不合格的铠甲给朕看。”
“喏。”
王昭明下去抱来一套铠甲。
赵顼抽出卫士的提刀。一刀砍了下去。
当然,他不及王昭明力气之大,这个太监虽是太监,也算是宋朝大内的武功高手了。但这把刀却是质量上乘的提刀。
不过从始至终,这都是安排好的,包括视察的这一营,也是器甲合格比较差的一营。
这奋力一斫,结果铠甲又成了两半。
赵顼软绵绵的蹲在地上。喃喃道:“这如何了得?”
文彦博也茫然,道:“也许他营好一点吧。”
“那就再看一营。”赵顼看似随意地又来到隔壁营地,若真是随意也许是好一点,但可能随意么?结果一查,一个爹妈养的,彼此彼此。
“王昭明,你久在军旅,外戍的军士器甲也是如此吗?”
“陛下,也有许多不合格,因此大顺城之战前。蔡公与王巨换了又换,换了无数铠甲,依然没有将不格的甲器换掉。”
“如何了得。如何了得。”
“陛下,这急不得。”
“不急,外有西夏辽国这两大恶邻,大战说不定随时就发生,朕岂能不急?”
“不会的,西夏孤儿寡母……”
“你能保证?”
“奴婢,奴婢……”
别看朝中苟和的大臣不少,但他们同样也不敢保证!
“文公,替朕草一道诏书吧。将这些严格不合格的器甲一起换掉。”
“陛下,不可啊。请陛下三思。”
实际在史上赵顼也曾抽查了一下,连查了三把弓弩。结果无一合格,可最后此事不了了之。第一没有那么多钱帛更换,那怕换掉一半,那也是近三十万套器甲。若是加上其他的物资,那得两千万缗钱!
也无力更换,禁兵这么多器甲非是一年两年打造出来的,那是打造了n年,才渐渐铸造的。现在急换,上哪儿弄这么多官匠来?
最后一换,这中间猫腻太多了,可舞弊的空间也太多了。
因此最后只下诏,着各地官府酌情于民间购买合格的弓弩,铠甲就算了,得将弓弩换成合格的,它便宜啊。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对朕说?”赵顼愤怒地问。
那个人敢回答。
赵顼视线从几个宰执身上扫过去。
曾公亮是自己人,那就算了。
赵抃还是不错的,连宗室都敢说出来,说宗室子弟太多了,不过对军旅他大约不懂的,不能怪他。
唐介就是一个大嘴巴。
但看到赵顼用眼神扫他,唐介立即将头一偏,俺这一回再也不上你当了。一个裁恩荫,让他“直名天下”,也将他坑苦了。
赵顼又看着西府的宰执,韩绛不错,多次要求改革,邵亢就是一个投机分子,这个人得立即扫出朝堂,为真正的能人留下空间。
然后又看着吕公弼与文彦博。
文韩富……
文是第一位了。
那些谣传与文彦博有关系吗?
实际韩琦不下去,让王巨来排,还是文韩富。这是一个颇有心机的大臣,然而一直却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清楚。
比如王安石度僧牒,难道王安石不信佛吗?他也信佛,但度僧牒用意还是为了减少僧人的数量,宋朝僧人太多了,已影响到了国家正常运转。当然,也是为了敛财。可是文彦博做得很彻底,王安石在度僧牒,文彦博却与净尹法师集合十万人举行了一个什么净土法会,将王安石恶心死了。
但文彦博高明就高明在很少去争吵,或者说只做不说,把柄不多,不易抓住。
赵顼想了想说道:“诸卿家,这个器甲一事,这两个月内。必须写一个章程出来,替朕解决掉。”
你们不作声也不行,必须在这两个月内想出一个办法。
“如何了得。如何了得?”赵顼又喃喃道。这不能查,不论查那个地方。都是一个大黑窟窿。
这个候岁宴大家吃得也不快活了。
王安石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这一回不是他耍心机,而是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器甲好,还是赤字罢,以及赈灾治河,说来说去,还是钱。没有钱,就是有了足够多的工匠。器甲能换掉吗?换不起来。休说两个月,就是两年,大家也想不出好办法。
他回到家中,他一家人也在等他回来。
王安石说道:“雱儿,你不要眼高绝顶,为父在京城遇到了一个青年俊才,他的城府、才学,只在你之上,不在你之下。”
王安石一家出了许多才女,王家四大才女。都能名留史册,王安石的夫人吴氏,王安石的小妹王小妹。苏东坡的妹妹苏小妹原形就是这个王小妹,实际王巨也好奇,便与小苏交谈,小苏很郁闷,干嘛,你想打我小妹主意,但你弄错了,俺小妹早死了。结果让王巨闹了一个乌龙。
另外是王安石的女儿王盈儿,以及他的侄女王幽姘。
当然。也不是他每一个后人都是杰出的,比如王安石的长子王雱。确实有才气,但王安石还有一个没名气的孩子。便是次子王旁。
而且王旁身体一直很健康,为王家留下了后人,并不是一些保守党篡改的史册,王安石是绝八代了。
甚至有人说王安石将财产交给了蔡家,交给了蔡卞蔡京兄弟谋利。
这更让人无语,若是王安石有巨款,不留下儿子,不留给女婿,为什么要留给蔡京,难道是同姓蔡吗,姓蔡的有多少子弟哪?
王雱与王旁一起也让王安石带到京城了。
变法与王旁无关,但王雱已在暗中参与了,包括献谋划策。
“是谁?”
“那个保安王子安。”王安石说道。器甲确实是一个问题,但赵顼这个转移*用得太笨拙,当真王安石看不出来。不过它也确实有效果。
这么多黑窟窿,几十万套甲器不合格,还好意思在裁减恩荫上纠缠吗?
而且这也不是小皇帝能想到的,因此王安石立即想到了皇帝背后的另一个影子。但他也只是想到了,想到了也只是以为王巨官职小,人轻言微,因此站在暗处,但没有认真地想站在暗处的意义。
“那个大顺城之战的王巨吗?”
“就是他。”
“我最近正在读他写的书,颇有意思。”王雱说道。
不但他在读,还真有不少人在读。特别这几年发生了很多灾害,因此有人根据王巨书中所说的理论,说灾害乃是自然现象。劝赵顼宽心。
然后富弼急了,说皇帝不畏天,那还害怕什么?这些说法一律要不得。
“那些都是小道,少看为妙。”
“孩儿也只是看一看,那个王巨做了什么?似乎他不在京城。”
“今天除夕宫宴,官家带着大臣们去了兵营,抽查了甲器,结果大半不合格,官家恼羞成怒,责令大臣两个月内拿出解决的策略。”
“两个月,两年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也拿不出策略!”王雱讥诮道。
“官家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恩荫。如若没有今天这件事,过了元宵节,会有许多大臣会对裁恩令发难。”
“这个裁恩令是比较厉害,”王雱道,它直指冗官的根本。但王安石是不能说的,即便想到了也不能说,别的不提,他上位,一是韩氏兄弟,现在正努力交好吕公著。裁恩令一出,吕韩两家同样有伤害。
“这些背后,似乎隐隐与那子有关系……”
“这样,那小子倒也厉害。”
“何止厉害……”王安石叹道,只觉得王巨不简单,但再一想,又想不出所以然,只是让王安石觉得怪怪的。呷了一口茶后,王安石说道:“此子返回京城后,你交好他。”
王安石不会出面了,两者地位悬差太大,但儿子出面足矣。
“交好他?”
“官家都能看重他,你与他结交不为耻事!”
ps:昨天下午起就感冒了,挂了吊水,现在才稍稍好一点,食言了,从明天起补上。后面还有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