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山南接耀州,北达盐州,绵延八百里,华池县便位于它的北部余脉上。生态环境也很好,八百里子午山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千峰竞绿,万岭争翠。
好戏法就是从这座大山里变出!
这天从子午山深处走出一群人。
领头的人说道:“还要承蒙秦五郎好意。”
“杨大哥,不敢,我家以后从这条道走,还要承蒙大哥多多关照。”
“放心,有我杨老四在,保证你家的货以后少不了一根汗毛。”
十几人来到乐蟠镇。
杨老四便是盘居在子午山的一伙大盗,山太大了,就是没有三丁刺一,子午山也有一些盗匪,不过大多数是亦民亦匪,不为非作歹时便是山民,或者逃户,作歹时便化身为强盗。三丁刺一后,子午山横跨庆、鄜、宁、坊、耀、邠六州,涌上去更多的逃民。于是山上的情形更乱了……
对此官府也无奈,山大林茂,情形又复杂,因此只要不做得太过份,大家就权当看不到了。
并且宋朝还有一些古怪的制度。
应当来说宋朝内治还不错,比如救灾赈贫,开办了一些养老院,对官员操守也重视,平时偶尔也喊一喊齐人的口号,政策上确实也偏坦于贫困百姓,做是两回事,但至少名义上喊出来了。
但有的制度却是乱七八糟,比如害怕百姓造反起义,一有灾害,大肆将灾民充于厢军,是好心,可得要多少财政去堆?这些财政不是变出来的,而是从百姓头上敛出来的。
再比如对待一起造反起义,要仁治嘛,因此以招安收抚为主,镇压为辅。
于是民间便传出一句话,想做官,占山为王等招安。
那倒未必。
不过这种糊涂的制度,某种程度上确实缓解了国家各级层的矛盾,因此举宋一朝,各种小起义,以及叛乱情况不断,但始终形成不了规模,方腊、李顺王小波那种规模,已到了极致。
但不代表着宋朝平静了,类似宋江之类的小股起义,或者占山为王情况却是很多的。
其实这些人不能称为起义,只能称为山匪水匪流寇,也与赵祯时王伦那次搞笑的起义不同,尽管有的大股山匪可能比王伦多,但他们不攻城夺寨,也就是平时做一些恶,抢一点小钱,逃避国家的徭赋与兵役,甚至呆在山里面,自己还会自力更生,种植,打猎。
不过杨老四一伙算是其中臭名昭著了。
他也不担心,这个秦三郎找上门来,自报家门,要求打通子午山私商的道路,似乎他家生意做得很大,因此一出手便是价值好几千贯的礼物。
将他人头割了,到官府领赏,也不及这些礼物值钱。
今天是他的生辰,秦三郎又好心派人去庆州城请了几个有名气的行首来助兴,于是杨老四带着一群兄弟下了山。
镇门口边上站着一人,看到秦三郎来了,他转身进镇。
秦三郎会意,带着杨老四他们一行进了镇,但隐秘的跟在那人后面。
“这是那家在请客?”婢女问。
“管那么多干嘛?”秋儿说道,自己再不接生意,马上连小阁楼都要挪出来让人了。她刚说完,眼睛却直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街角一行人中的一人。
“就在前面的馆子里,不过我不大好进去,与刘三兄弟,张虎兄弟呆在偏厅,毕竟我也偶尔去庆州城,与那些ji子们熟悉。”
“哈哈哈,”杨老四大笑。年青有钱,能不狎ji吗?
这个说法也正常不过了,毕竟他们是盗匪,人家是正经生意人。
“还是做生意好啊,不象我们,”杨老四笑完后,有些发苦地说。
“那也未必,生意没那么好做的,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你可听说了董志赵都头案?”
“董志赵都头案?”
杨老四一名手下凑过来,对他讲了那件案子经过。
“赵都头这样的人宰了也就宰了,并且宰了大快人心,杨大哥,你不知道啊,闻听赵都头被杀后,董志有许多百姓张灯结彩,就象过元宵节一般。”
秦三郎说这句话时正好路过了秋儿所在的窗户下面,也让秋儿听到了。
赵都头的什么,她没心思管了,此时正死死捂住她身边婢女的嘴。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哪,而那个秦五郎原来是与这些人是一伙的。当然,秋儿不知道现在秦五郎不叫秦五郎,而是改成了秦三郎。药材商人也改成了私盐商人。一行人进了馆子,一名小厮过来,对几个貌美的ji子喝道:“人来了,人来了,快进去吧。”
几个ji子放下手中的茶水,准备进馆子去。
秋儿却问了一句:“是不是刚才那群人?”
“是啊,好好侍候着,不会对你们薄。”那个小厮说完,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包着许多贵重的首饰,每一个ji子都散发了一些首饰。没有发钱,但比发钱更让这些ji子喜欢。有的ji子便当场撒着娇。
然而秋儿脑海里乱哄哄的一团,这还能进去吗?自己改了名字,这个秦五郎不知道,但一进去,准得认出来。这时她又想起了那处算命先生的话。
“切记一条,有大难时便要立走。”
“是杀灾,你才走,只要你一走,终于则会平安无事。”
“走!”她心中想。
于是站起来说:“小哥子,奴家忽然来了月事。”
“有月事你还来,想找死啊。”
“奴家也不清楚,它突然就来了。”
“晦气,晦气,滚吧你。”小厮怒道。
“是,是,”秋儿立即喊上车夫,离开龙蟠镇。
“娘子,为什么不报官。”
“他们大摇大摆来到龙蟠镇寻ji作乐,在龙蟠镇报官起什么作用?到庆州城报官。”
秋儿回到庆州城立即报案。
算命先生那一节没有说了,说了也与案子无关,事儿反而更多,再说人家是好心的,孙沔听了连连蹙眉头。派人又能将章楶喊来,让他带人去龙蟠镇抓人。
但衙役过去了,人家玩也玩了,乐也乐了,早就回山去了。并且章楶询问之下,都得到了杨老四的姓名。这就有点麻烦了,不过审案子要紧,还有一件积案没线索呢,立即将那些ji子得到的首饰收交上来,派衙役去董志请赵母来辨认。然后回到了庆州城。
赵母带到庆州城,一看那些首饰便大哭起来。
现在两个案子都有眉目了。
有两个可能,第一种可能还是胡谦等人做下的,因为武魁便是董志人氏。
可能武魁带着胡谦先行潜入董志,找到一个同乡好友,先将赵都头杀死,掠走财货,然后来到庆州,诱出李员外父子。自己将胡谦抓了,那个好友秦五郎害怕之下逃入大山,投奔了杨老四一伙。
但有一个问题绕不过去,那就是时间。
胡谦招供的探听情报,那是王巨综合了自己前世的记忆,李三狗的回忆,以及王巨在华池县得到的消息,还有姚兕的禀报,即便孙沔手中都没有这份详细的资料。
章楶做梦没想到王巨为了一个胡谦如此大费周折,因此这个问题绕不过去。这几人肯定是潜入到敌境探听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份情报,那么他们作案时间呢?
以前没有新的疑点,那么所有疑点指向了胡谦,如今有的新的疑点,这个问题就不能忽视。
还有一个可能,两个案子根本与胡谦无关,就是杨四一伙做的。可能李员外父子结仇了,某个人投奔了杨四,得到杨四的重用,于是杨四帮助他,诱出李员外,这才有了这两桩案子。
其实赵家的案子无所谓,主要就是李家的案子,他们在城中,影响太恶劣。
但李家大恶不及赵都头做得多,可小恶却多如牛毛,天知道得罪了那一个人?这个不大好查。
章楶想来想去,只好想出两条办法,第一个办法将注意力转向董志,派人查武魁平时的好友,以及那些人与赵都头结仇的,这个人还懂一些医术,以求找出那个秦五郎,他是此案关健人物,找到了,两个案子一起破掉了。
第二个办法便是派官兵进山剿匪,只要抓到杨老四,两个案子同样也就能破掉了。
于是他去拜见孙沔,将来意说出来。
“进山剿匪,章质夫,你知道子午山有多大吗?”孙沔怒道:“带兵马多了,必然打草惊蛇,什么人也找不到,带的兵马少了,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这个责任你能担当得起?”
然而孙沔忽然了一点,那就是章楶在军事上的造诣。
章楶不急不忙地说:“孙公,不用那么麻烦,此人在龙蟠镇大摇大摆地出没,龙蟠镇必然有他熟悉的眼线。而且其活动范围大约就是在华池、龙蟠与鄜州直罗三县一带的子午山。孙公派责令华池与龙蟠两县知县派人查访,再写信给程公,请求他让直罗知县配合。探听了详细的情报,三县发兵,那伙盗匪必然全部捉拿归案。再说据下官探听的消息,杨四这个人平时也作恶多端,不为这两件案子,就为黎民百姓,也要派人剿匪。”
孙沔犹豫,章楶又说道:“如果孙公不放心,下官来督办这次剿匪事宜,否则这两件积案,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剿个匪你都担心,何必督办我严查这些积案?那是前任的失职,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