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郭嘉自然也注意到了吴良,尤其是听到曹纯如此称呼吴良,惨白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兴趣,开始上下打量着仔细观察吴良。
“子和兄,多日未见,看你如今红光满面,近来定是吃的好睡得好啊。”
吴良暂时收回目光,对曹纯施了一礼道。
“哈哈哈,吴太史说的是,最近不曾发生战事,又逢三朝佳节,我这一身骨头都快锈了,怎会吃不好睡不好。”
曹纯笑了两声与吴良寒暄完,立刻便又对同样来到门前的郭嘉施了一礼,笑道,“郭祭酒,你来的也正好,明公正等着你呢。”
“请曹将军前面带路。”
郭嘉则要比吴良生分一些,颇为正式的还了一礼,正色说道。
“二位一起来吧,这边请。”
曹纯微微颔首,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二人进了院门之后,才走在前面为二人引路。
期间郭嘉还在不断的打量吴良。
显然在吴良回来之前他便已经听过吴良的名字与事迹,至于听过多少就不太好说了,毕竟吴良做的许多事情都见不得光,除了曹老板之外,也就跟吴良一起下过墓的曹昂、曹禀知道一些,而这些事情他们肯定不会说与郭嘉,他能够听到的也就是那些曹老板明里当众表彰过的那些功劳罢了。
另一方面。
吴良也不确定郭嘉究竟是有点社恐,还是对他存在什么看法,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并肩走在一起,八成已经主动与吴良见礼了,但郭嘉却始终只是用余光瞟他,一丁点主动见礼的意思都没有。
而吴良却没有多余的想法,既然郭嘉不主动打招呼,他主动便是。
“这位郭祭酒,想来便是智慧与才华齐飞的郭奉孝吧?”
吴良转过身子施了一礼,笑道,“前些日子我经过郯县时巧遇了臧霸臧将军,那时臧将军便与我提到过郭祭酒的事迹,幸会幸会。”
“哦?不知吴太史曾听过我哪些事迹?”
郭嘉却并未还礼,而是转过头来微微蹙眉道。
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杠精?
当然也有可能是忽然受到曹老板的器重,近日受到了不少非议,因此略微有些敏感所致。
毕竟在这之前,郭嘉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迹,而且此前听臧霸话里话外的意思,曹营内对郭嘉有所非议的人还不少。
再加上吴太史是曹老板身边的老红人,而郭嘉则是曹老板身边的新红人,在郭嘉与外人看来,两人之前存在天然的矛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心中暗忖着,却又面不改色笑道:“明公最厉害的本事便是慧眼识珠,郭祭酒只与明公相谈一场,便可被明公认定是可以助他成就大业的人,这足以说明郭祭酒拥有异于常人的智慧与才华,仅凭这一点天下便无人可比。”
“?”
听完这话,郭嘉略微愣了一下,颇为意外的看着吴良。
接着许是吴良的急智与口舌令其另眼相看,他竟忽然停下脚步,而后颇为正式的对吴良施了一礼:“见过吴太史,吴太史的确如同传闻中说的那般不同凡响,此前是我失礼了。”
“过奖过奖。”
吴良一边还着礼,余光却落在了郭嘉刚刚露出的手臂上。
只见郭嘉的左小臂上正有一个小小的“井”自疤痕,而且这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纵横家的人!
而且应该很早以前便已经是纵横家的人了。
结合纵横家独特的引荐与入门方式与郭嘉此刻的年纪,吴良有理由怀疑郭嘉的师长中便有纵横家的老人,可惜他们没有赶上出世的好时候,而郭嘉却赶上了。
再结合郭嘉的经历,此前他曾去见过袁绍,打的自然是“连横”的想法,但见袁绍难以成事之后,如今来件曹老板,便等于加入了“合纵”阵营。
严格说起来,吴良现在也算是“合纵”阵营,不过等之后曹老板击败了袁绍称霸中原,便又会自动转入“连横”阵营。
只不过这些事情只有纵横家的人才知道,外人则全部被蒙在鼓里,成为纵横家游戏人间的棋子。
吴良忽然在想。
如今曹老板身边还有不少谋士,虽然都比不上戏志才与郭嘉,也比程昱与已经提前下课的荀或,但究竟谁是纵横家的传人,谁又不是纵横家的传人,却还很不好说。
而吴良也并不会因此便产生什么归属感。
他加入纵横家只是为了拿到《本经阴符七术罢了,目的十分明确,事实上纵横家的人本来也不需要什么归属感,大家都是各自为战,输赢各凭本事。
说话间。
二人竟在曹纯的带领下来到了曹老板书房,请示过后二人又是一齐走了进去,各自找了一个相对的位置分坐曹老板左右。
“有才,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
此时曹老板与郭嘉显然还没有亲密到同车同席的地步,反倒与吴良坐得更近一些,拉着他的手笑容满面的介绍道。
“明公,我回来时曾在郯县巧遇了臧霸臧将军,听他谈起过郭祭酒,方才在外面也与郭祭酒见过礼,因此已经熟识了。”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曹老板又笑着道,“有才怎么样,你此行可还顺利?”
“借明公吉言,颇为顺利。”
吴良简短的答道。
“那就好。”
曹老板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当着郭嘉的面继续深入谈论瓬人军的事情,接着又道,“对了,至于你与旎儿的婚事,恐怕又要延后了,今日我打算挥师南下攻打逆贼张绣,若此战告捷,回来之后便是双喜临门,你以为如何?”
“全凭明公安排,末将没有任何意见。”
吴良拱手应道。
这正是他希望的事情,虽然心知只要不与曹老板翻脸,与曹旎这门婚事便断然推不掉,但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免得家中鸡飞狗跳。
不过临了他又补了一句:“明公运筹帷幄,区区张绣又怎是明公的对手,此战必定手到擒来,末将就提前恭喜明公了。”
果然要打张绣。
如此曹昂、曹禀与绝影的劫数便要到了,至于典韦,吴良肯定不会教他前去宛城,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而除了曹昂、曹禀与绝影,这是不是曹老板的劫数还犹未可知。
毕竟没有了典韦,曹老板的际遇也发生了变化,天知道这些变化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而吴良现在自然不希望曹老板出任何意外。
曹老板没了,曹营也就散了,他与瓬人军自然也无法再享受如今这衣食无忧的生活,今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哈哈哈,有才说话就是中听,不过正所谓骄兵必败,战事无常,瞬息万变,哪怕我如今占据优势,依旧不可掉以轻心,自古以来以弱胜强的战例可比比皆是啊。”
曹老板倒是颇为清醒的说道。
就怕你到时候管不住自己的鸟啊……
吴良心中暗忖,嘴上却顺着曹老板道:“明公所言极是。”
“你既然来了,便也不要走了,我命人准备午宴为你接风洗尘,你就先在此处听听我与奉孝制定作战方略,待我们商议好后,再一同前往客堂赴宴便是。”
曹老板接着又颇为热情的道。
“明公,这是军机……”
听到曹老板的安排,不待吴良答应,郭嘉便立刻又看向吴良,欲言又止的道,显然是不希望谈论作战方略的时候吴良在场。
“明公,末将不懂战事,留在此处也没什么用处,反倒容易干扰明公与郭祭酒的思路。”
吴良亦是拱手说道,“末将此行数月有余,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子修兄与安民兄了,不知他们可在府上,不如教末将借这个空档出去与他叙叙旧?”
“战事在即,子修与安民皆在外整军。”
曹老板道。
“那不知旎儿可在,末将外出前旎儿曾前来相送,请明公恩准末将先去与旎儿报个平安。”
吴良连这个借口都找了出来,主动提出去捅这个马蜂窝。
他必须尽量避免掺和战事,最多在“命数”上提前给曹老板一些建议,在大后方给曹老板一些支持,免得曹老板将他当做谋士带在身边,这便与吴良的初衷相去甚远了。
“我已命人将家卷暂时送回了鄄城,旎儿也一并回去了,陈留距离南阳还是太近,一旦发生战事只怕不安稳。”
曹老板又斜睨着坚持道,“你在此处听听便是,所谓当局者迷,或许我与奉孝忽略的地方,倒被你这局外人听出来了,倒是亦可及时之处,何况你的乩术若是忽然发作,说不定还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
话至此处,吴良自然没了借口,只得无奈的拱手道,“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此同时。
吴良心中亦是产生一丝警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曹老板这次命他留在这里并非只是突发奇想,而是存在特意将他卷入战事的心思。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
吴良暂时还相处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曹老板的谋士与武将并不少,如今又来了一个郭嘉,实在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
一旁的郭嘉见曹老板是这个意思,也是颇为识趣的不再提出异议,静待曹老板摊开了一幅画在绢布上的地图。
……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曹老板与郭嘉讨论的作战方略,除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战法之外,剩下便是一些细节上的排兵布阵与行动时机,连每日的行进速度与驻扎地点都事无巨细。
这些事情吴良其实也不是完全听不懂,但因为志不在此,始终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只可惜曹老板在旁边坐着,就算是打哈欠都得克制着点。
如此二人一谈就是一个时辰。
就在吴良快要睡着的时候,曹老板忽然扭头对他说道:“有才,方才我与奉孝谈论的这些作战方略,你可有什么异议?”
吴良连忙挺起精神,假模假样的说道:“明公雄韬武略,郭祭酒事无遗漏,末将以为此战必胜!”
“呵呵。”
曹老板怎会看不出吴良敷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澹澹的道,“这次你也跟着吧,留在我身边随时策应,若是期间莫名起乩,亦可给我一些必要的提醒。”
“啊?”
吴良面露难色,心中更是疑惑。
这次曹老板很不正常, 以往吴良以“不懂战事”为借口搪塞,曹老板根本不会勉强,但这次却非要将他带上,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对于历史上即将发生的事情,曹老板已经有什么不好预感不成?
可是也不对啊!
除了吴良胡扯出来的“乩术”,貌似也就“占卜”能够预测未来,曹老板又不懂这些,身边貌似也没来什么奇人异士,怎会提前感知?
又或是此前经历过吕布发动的那场安邑之乱。
曹老板认为他还藏有除了黑火药之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战略型武器,想要借这个机会再挖掘一下?
“明公,战争依靠的是兵法诡计,切不可盲目依赖奇门术法,否则便可能贻误战机,一败涂地啊!”
这下郭嘉终于又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对曹老板躬身相劝,态度十分坚决。
“奉孝安心,我自有主张,这次出征依旧以你的意见为主,有才则只在后翼殿后,不直接参与战事,我亦不会轻易推翻你的方略。”
曹老板笑着说道。
“……”
见曹老板这么说,郭嘉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坐下之前又用余光扫了吴良一眼,心中嗤鼻。
他也不明白曹老板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同时他的心里也做了一个与历史不符的决定:倘若曹老板视听明正,在这次的战事中的表现与袁绍一样拉稀,没有建立大业的品质与能力,他便会似当初离开袁绍一般离开曹老板,重新回到家中待价而沽。
尤其若曹老板一味信奉这些歪门邪道,那更是难以扶持协助,断然无法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