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吴良的话,张善心知此去凶多吉少,立刻跪地苦苦哀求,另外一人亦是很快便明白了吴良的意图,也是连忙跪倒在地。
“你二人若是不愿回去,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反正无论如何今日吕布都插翅难飞,不过如此一来二位对我便毫无用处了……”
可惜吴良却是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接着又回头看向曹纯,语气淡然的说道:“子和兄,愚弟见不得血腥之气,昨日被明公唤去看了戏军师的惨状便险些晕厥过去,这二人还是交给你来处置吧。”
说着话,吴良竟果真背过脸去,不再理会张善与那名兵士,似是已经将他们当做了两个死人。
“?”
曹纯闻言又是一愣。
风轻云淡间便要取人性命,虽然是借他的手来杀,但这绝对不是一个见不得血腥之气的人该有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反倒比操刀的刽子手还要狠辣许多。
最重要的是。
真要现在就将这二人杀掉么?
这二人如今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不是应该将他们带回去,再严刑拷打一番看看是否能够从口中撬出更多的消息再说么?
曹纯不是十分理解。
不过既然吴良都已经这么说了,鉴于最近一段时间对吴良的了解,曹纯最终还是决定全力配合吴良,哪怕真杀掉这两个并非关键的小人物也完全承担得起。
于是。
“这可是吴太史的意思,你二人到了黄泉也莫要怨我。”
曹纯撂下这么一句引得吴良不由侧目的话,挺剑便迈步上前要给两人一个痛快。
“吴太史饶命!曹将军饶命!”
张善与那名兵士顿时吓的连连后退,哀求的声音都已经颤抖了起来。
然而吴良却是依旧置若罔闻。
曹纯则面露凶相,顷刻间便已经到了人面前,手中佩剑后撤蓄力……
终于。
“小人愿往!”
张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为了活命只得大声应了下来,“即是吴太史的意思,小人怎敢不从,小人甘愿返回洞内与吴太史里应外合,求吴太史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子和兄剑下留情!”
吴良也终于回过头来,及时喝住了曹纯。
“小人也愿为吴太史效命,求吴太史暂时饶小人一命!”
另外一人见张善这么说有用,又见吴良叫住了曹纯,也是连忙如此表态。
“既然如此……”
吴良又咧嘴笑了起来,哪怕这只是二人的缓兵之计,他也并不在乎,反正如此情形之下,他们也不过只是多苟活半个时辰罢了,翻不起什么都不浪。
“吴太史且慢!”
然而张善竟在公然打断了吴良,接着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这才拱起手来对吴良说道,“小人此去定将有所作为,争取戴罪立功回报吴太史,不过小人还有一个请求,请吴太史务必成全!”
“你娘嘞!”
见张善如此,曹纯顿时又有些迷瞪。
这厮究竟是有多看不清楚状况,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讨价还价,而且还是与吴良讨价还价,真新鲜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如此骂着娘,曹纯已然在一起握紧了手中佩剑,抬起脚来就要上前给张善那张熊脸一记飞踹,好教他知道现在究竟什么状况。
“?”
其余众人亦是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张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自寻死路的蠢货。
“子和兄莫急。”
吴良却是在曹纯飞踹将至之际,一把将其拉了回来,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善,颇有耐心的问道,“张善,你且说说你的求情,我听罢再决定杀不杀你。”
“诺。”
张善应了一声,接着抬起头来指着身旁的同伴说道,“小人希望只有小人一个人回去……此人已经知道小人曾受吴太史德行感化,教他与小人一同回去,倘若他口风不紧便会害了小人,小人纵是有千般手段也没有机会施展,小人一心要戴罪立功回报吴太史两度不杀之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怕只怕因此坏了吴太史的事便不妙了。”
!!!
听到这话,曹纯与周围众人顿时又对张善刮目相看。
细还是这个家伙细啊!
如此情形之下竟还能想得如此细致全面,这个家伙也是个人才,也不知是他本就有如此急智,还是受到了求生欲的激励。
“哦?那依你的意思,我应如何处置此人最为妥当?”
吴良却并未有意外的表现,而是继续笑着问道。
“小人怎敢对吴太史指手画脚。”
张善连忙低头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由你来决定吧。”
吴良呵呵一笑,接着轻轻挥了一下手,原本藏于腰间的铜匕首便已经抛了出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噗”的一声插在了张善与另外一人面前的硬土之中。
“?!”
张善与另外一人见状皆是一愣。
不过到底还是已经生出恶念的张善反应更快一些,只见他抢先向前一扑,立刻便将那柄匕首握在了手中。
另外一人见状总算觉察到了不妙,连忙冲上前来试图抢夺。
但下一刻。
“噗!”
张善猛然回身手臂向前一刺,铜匕首顺势没入另外一人胸膛。
“你……”
另外一人身体顿时僵住,脖颈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亦在微微抖动。
这一刺定是伤到了此人的要害内脏,瞬间便使其没有了抗争之力,只能用一双手死死的抓住张善的衣领,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怒视张善的脸,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噗!噗!噗!……”
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恐惧,还是出于凶性使然,张善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之后,便又用力匕首拔了出来,接着将此人推翻在地,朝着他的胸口继续猛刺。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次比一次凶狠,直至此人胸口血肉模糊,双手松开他的衣领无力的垂落在地,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
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可以理解张善请求一个人返回溶洞的想法,也能够理解他的求生欲,却不能理解张善为何能够如此凶险的对待方才还一同撒尿的同伴。
此情此景之下。
吴良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如今他已经拿到了张善的投名状,接下来张善彻底没有了退路,待他回到溶洞之中,必将成为吕布最大的隐患,成为自己出奇制胜的关键。
而吕布的实力世人皆知。
若他拼死抵抗定会造成一些麻烦。
如今死此一人,说不定稍后便可以救下数个、甚至是数十个己方兵士。
吴良并非圣母,也知道这个人的性命与其他人的性命都是性命,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他只是纯粹的护短,哪怕曹营兵士并非瓬人军兵士,他们现在也是听命于自己,那么尽可能维护他们的性命,便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有了这投名状。
吴良便可以放心的将一件东西暂时交给他来使用了……
……
溶洞之内。
“方才究竟什么动静?”
吕布等人果然已经被惊醒,一个个面露惊疑之色,不过随着他们一个一个清醒过来,已经耽误了一阵子功夫。
这倒与史书中所记载的“吕布治军不严”形成了呼应。
当初吕布前去投奔袁绍,袁绍其实是以礼相待的。
可后来随着吕布率兵助袁绍打败了黑山军首领张燕的军队,便时常纵容手下将士奸淫掳掠,使得当地百姓深受其害,袁绍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袁绍因此才暗中设计想除掉他……而此情此景之下,吕布等人依旧如此松散松懈,亦是“吕布治军不严”的力证。
当然,这恐怕也与他们昨夜开怀畅饮不无关系,这个时代的米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同样不能贪杯。
“将军,末将刚刚清点了人数,张善与徐图不知所踪!”
一名兵士适时来到吕布面前报道。
“嗯……”
吕布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侧目说道,“教两个人出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咱们这藏身之所如此隐秘,便是当地人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总不能是被人发现了吧?”
“诺!”
那兵士应了一声便要去安排。
就在这个时候。
“将军!将军!大事不妙啦!”
溶洞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跌跌撞撞的从拐角处奔了出来,来到吕布等人面前时,更是站立不稳重重的扑倒在了地上。
“张善?!”
吕布等人皆又是一惊,连忙起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浑身是血?”
“将军快逃!”
张善十分艰难的试图爬起,但却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般没有起身,只得喘着粗气焦急的道,“我们这藏身之所已经被曹军找到,如今正有上前兵马围困洞口,方才小人与徐图出去小解便险些被擒,最终徐图死在了曹军手中,小人拼了性命才从他们手中逃脱,留下最后一口气回来向将军报信!”
这个家伙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轻轻松松便将方才杀死同伴时喷洒在身上的血迹掩盖了过去,甚至为了不被看破,还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了几处小伤。
“你说什么?!”
吕布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们藏身此处已有半月,即便走出洞口屙屎小解亦是只在夜里,怎会如此轻易暴露,此事定有蹊跷!”
“将军,会不会是……”
一名兵士皱着脸,欲言又止的道。
“有话直说!”
吕布此刻哪里有心情听人与他打马虎眼,当即不耐的喝道。
“咱们会不会是被人卖了,你曾说过咱们这藏身之处只有一人知晓,昨日清晨那人还用将戏志才的头颅送到了洞口。”
那名兵士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敢!”
吕布瞪眼反问道,“不要忘了,他也有把柄在我手中,若是我被擒住,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将公之于众,难道他自以为能够承受得住曹孟德怒火么?”
“或许正因如此,那人想要将军死呢?”
又一名兵士下意识的问道,“若是将军死了,那人的把柄自然也就没有了,今后再无后顾之忧。”
“……”
闻得此言,吕布瞬间哑火。
“将军,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张善见状又添上了一把火,“方才小人回来时,已经见到曹军正在准备潮湿木柴准备放火向洞内熏烟,一旦那浓烟进来,咱们恐怕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可看清围困我们的人究竟由何人统领?”
吕布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
“小人看见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将军都见过,一个是曹孟德身边的护卫头领曹纯,另外一个则是将军曾命小人前往陈留调查过的吴良。”
张善喘了口气,十分艰难的答道。
“吴良?”
听到这个名字,吕布眼中划过一抹浓烈的恨意。
当初在曹营,吴良便事事压他一头,而曹老板似乎也更加看重吴良,胜过他这个义子。
后来在安邑,他本已可以成事,曹操也本应该殒命当场,但也是因为吴良从中作梗,才使得他此前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最终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只能带领十几名残兵藏身于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之中。
吴良,你便是天生来与我做对的么?!
吕布胸中恨意纵横,拳头随之紧攥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曹老板手中,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卖了,鉴于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曹老板绝不会留他性命。
然而越是到了绝路,反倒越发激起了吕布的斗志。
“锵!”
长枪杵地,铁弓挎起,吕布竟挺起胸膛目视溶洞洞口的方向,身上瞬间散发出了不可一世的气势:“呵呵呵,吴有才,你逼人太甚,不过你真当我便是泥捏的么,今日我便叫你看看我吕布究竟为何能走到今天……嗯?什么味道?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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