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良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留已经封了城。
并且曹老板还严密封锁了消息,若非曹老板的亲卫奉命过来传信,他直到现在也还像陈留城内的大多数人一样完全搞不清楚这次封城的原因。
“神秘失踪……具体什么情况?”
吴良自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了此前发现的“魇昧术”,两天前曹昂与曹禀离开瓬人军驻地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打算去调查“魇昧术”的事情。
所以,难道这两个家伙不小心着了道?
“吴将军见谅,使君已经对此事下了噤令,莫说小人知之甚少,便是真听到了一些什么,也不敢擅自多言。”
亲卫拱手说道,“不过使君既然派小人前来召见吴将军,定是要与吴将军商议此事,吴将军万万不可耽搁,请立刻随小人动身。”
“善。”
吴良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叫人备马。
这一次,他没有叫瓬人军骨干随行,曹老板既然已经下了噤令,自是不希望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毕竟曹老板不久之后便要挥师徐州,而曹昂又是他最倚重的长公子。
现在忽然出了这档子事,不管曹昂与曹禀能不能找得回来,对于这个时代相对迷信的人们来说都有那么点“出师不利”的意味,必然会对曹军的士气产生一些影响。
而瓬人军内除了他之外的人,对于曹老板来说都属于“外人”,曹老板自然不会希望这些“外人”在场。
与此同时。
吴良也在思索曹昂与曹禀的处境。
现在他还不确定这两个家伙究竟失踪了多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失踪的时间越久,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越渺茫,两人的处境也更加凶险。
毕竟,他们既有可能就是着了“魇昧术”的道,没准儿已经变成了某种牲口被藏了起来,甚至是……杀人灭口!
若是时间比较久的话,施术者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陈留城,又或是完成杀人灭口并且毁尸灭迹的操作。
这样追查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若是时间短一些,施术者被留在了城内,倒还有那么一线希望。
但就算是如此,曹昂与曹禀也未必就还活着。
毕竟与这二人一同失踪的还有几名精兵与曹府亲卫,这无疑增加了他们暴露身份的可能,做这种事的人都是亡命徒,倘若施术者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为了自保与避免后续的一系列风险,自然是杀人灭口最为稳妥。
若真出了这种事。
曹老板未免也太悲催了些。
想象去年才死了父亲,如今攻打陶谦还未成功,大仇尚未得报,如今长子便又不明不白的没了,简直就是一桌杯具。
不过这倒与真实的历史形成了一定程度联动。
因为历史上,曹昂与曹禀就是一同死去的,只不过是死在了宛城,而且要比现在晚了两年多的时间。
除此之外。
与这二人一同死去的还有典韦与绝影……
不过现在典韦与绝影显然还没有卷入这件事中,目前也没有什么危险,似乎又与历史轨迹有着不小的区别。
……
吴良跟随亲卫来到曹家旧宅客堂的时候。
戏志才与程昱正在一边站着,曹老板则在不停的来回踱步,眉头早已拧成了麻花,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有才,你可算来了!”
见到吴良,曹老板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而是不顾身份的快步迎上来问道,“听闻两日前子修与安民自你那里回来之后便在调查一件怪事,你快与我说说子修与安民这几日究竟在办何事,又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曹昂和曹禀竟然根本就没有将“魇昧术”的事情告诉曹老板?
吴良微微一愣。
曹禀没多少城府,一心只想着打仗立功,应该不会刻意隐瞒此事。
所以按下此事不表的应该是曹昂,至于有什么目的,吴良更愿意相信他是想办好此事给曹老板一个惊喜,又或是不想曹老板为这种“小事”费心,而不是藏有其他的私心……毕竟此事吴良与瓬人军兵士都知道,未必便能够瞒住曹老板,而曹昂非但是曹老板的亲儿子,还是曹老板目前最合适的继承人,也实在犯不着动太多的心思。
另外。
此前他就看出曹昂对“魇昧术”有一些想法,而他若真想将这邪术为曹军所用,还要避免受到世人声讨,自然也要注意保密工作。
“确实出了一件怪事,长公子从瓬人军驻地离开时,便言明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如,如此这般……”
吴良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有关“魇昧术”的传闻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邪术?”
听了吴良的描述,曹老板与戏志才都还未说话,程昱已是不由的惊叹起来。
很显然这个家伙也像曹昂一样,对“魇昧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吴良倒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上这个老头能用人肉制作肉脯来应付粮饷不足的问题,那么想到使用“魇昧术”来补充战马自然也不在话下,而且可能比曹昂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只是……
这时候不是应该首先关注曹昂与曹禀的安慰么?
“……”
闻言曹老板与戏志才都扭头一脸古怪的看向了程昱。
“使君恕罪,老臣失言。”
程昱也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小心翼翼的躬身施礼道。
“如此说来,子修与安民这两日八成便是在调查此事……他们如今莫名失踪,恐怕也与此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曹老板凝神说道。
“若是如此,使君更不可再有耽搁!”
戏志才紧接着便道,“请使君即刻下令,首先,命程太守率领陈留守军全城进行搜索,挨家挨户排查牲口,每一头牲口皆需用水泼过加以验证,若有人家中牲口数目多了或是少了,都要一并带回来进行审问,言辞含糊与抗拒者皆可严刑拷打;”
“其次,命府上亲卫前往此前采购肉食的肉坊拿人,无论是掌柜、伙计还是佣仆,乃至肉坊的背后的士族,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带回来详细审问;”
“再次,请使君将调查之事交由吴将军全权负责,吴将军乃是常与邪术打交道的异士,无疑是最佳人选!”
戏志才这次说话的语速很快,而且语气十分果决,全然不是平时与曹老板商量的口气,而是类似于要求的请求。
可见他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他的情商也是不低,并未将曹昂与曹禀的危险处境直白的说出来。
当然。
曹老板本来也是个人精,这种事情他心中也是早就有数,又何须戏志才说得太过明白,于是在听过戏志才的话之后,曹老板也是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点头对程昱说道:“仲德,志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速速去办!”
“诺!”
程昱连忙应了一声,迈着已经不太利索的腿脚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志才,你去安排府上亲卫,就照你的意思办,要快!”
曹老板又对戏志才道。
“诺!”
戏志才也快步跑了出来。
曹老板最终来到吴良身边,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正色说道:“有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陈留守军还是我府亲卫你皆可随意调动,就算是我,你亦可随意使唤,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子修与安民给我找回来!”
这次曹老板的手很重。
压的吴良略微有些维持不住身体平衡。
这便是曹老板此刻心境的外放表现,曹禀尚不好说,但曹昂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决不容有任何闪失!
“诺!”
吴良拱手应道。
心中却是不由的苦笑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曹老板虽然没有逼他立军令状,但却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若是能够找回曹昂与曹禀,这必又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找不回,曹老板虽未必会在事后直接迁怒于他,心中也定会极为失望。
这个担子,可一点都不轻啊……
不过就算曹老板没有给他压力,他也一样会尽力而为,且抛开曹昂不谈,曹禀也算是一个能与吴良尿到一个壶里的好友,吴良同样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
不到半个时辰。
曹府亲卫便已经将与那批羊肉有关的人全部带回了曹府。
“使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田家世代住在陈留,可从未办过一件作奸犯科的事啊……我田家对使君亦是忠心耿耿,前几天才刚献上一万石粮食,使君明鉴啊!”
为首的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见到曹老板,便哭丧起脸嚎了起来,眼睛都跟着微微泛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此人唤作天翁,正是陈留田家的家主。
陈家在陈留的势力虽然不如朱家,但也颇有一些牌面。
而曹老板前几日采购羊肉的肉坊,正是田家名下的产业之一。
“我无意为难于你,此次找你来只是问话。”
曹老板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指着吴良说道,“我丑话说在头里,接下来吴将军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不可有半句虚言,否则那便是你自讨苦吃,怪不得我了。”
“小人定当知无不言,吴将军请问。”
田翁怎会看不出曹老板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忙不迭点头说道。
“前几天曹府曾在你家的肉坊购置了一批成羊,共有五十挂,此事你可知晓?”
吴良直截了当的问道。
“小人知晓,彼时使君府上亲卫来采购时,肉坊中并无这么多存货,展柜还曾跑来向我请示,我批了些钱命掌柜临时采购了一批活羊,宰杀过后又教他亲自送了过来。”
田翁小心翼翼的说道,接着又下意识的问道,“吴将军,可是这批成羊出了什么岔子?”
“不错,其中有近二十挂不能食用。”
曹老板封锁了消息,吴良自然也不会说明,只是点了点头含糊说道,顺便也试探一下田翁的反应。
“你是怎么办事的,使君要的肉食也敢以次充好!”
一听这话,田翁也不问为何不能食用,立刻来到一个膀大腰圆、浑身油污的光头壮汉面前,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家主,我……”
那光头壮汉虽比田翁高了一个头,但挨了这一巴掌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委屈的试图为自己辩解。
“即日起这肉坊掌柜便不是你了,你给我回府抬肩舆去!”
田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便又躬身对曹老板与吴良陪笑道,“使君、吴将军,此事是小人管教不力,小人稍后便叫人再送上五十挂上好的成羊来聊表歉意。”
“那肉是使君赏给我们瓬人军的赏赐,不必送来此处,直接送去雍丘的瓬人军驻地即可。”
吴良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一边却在揣摩田翁话中的一个关键词——“以次充好”。
这个“以次充好”的含义可就多了。
要么是一般的“以次充好”,比如存放时间较久的变质肉,又或是使用比较瘦弱,以及其他的廉价肉类代替,后世商家也有人使用这样的套路。
要么便是……吴良正在查的,与“魇昧术”有关的“以次充好”。
不过田翁既然能够将这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大概率变应该是前者,毕竟后者一旦败露可不是小事,最轻都要人头落地,他应该没这么蠢吧?
与此同时。
“……”
听到吴良居然直接叫田翁将赔偿的肉食送去瓬人军驻地,曹老板与戏志才不由的对视了一眼,两人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互相之间极为了解,瞬息之间已进行了一番神交:
志才,我想抽死这货!
这时候使君就莫要与他计较了,这货平时什么德性使君又不是不知……
就算知道,这种时候这混账竟还惦记着他那点破肉,简直没轻没重不分主次,因此我才更想抽死他!
使君息怒,请使君以大局为重,这货有时颇有些急智,或许这是他的一部分计谋也说不定。
什么计谋?
这……臣也不知,且先看这货接下来如何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