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看着温峤,问道:“我提出的退兵条件,陛下答应了吗?”
温峤说道:“我们三个人来之前,陛下口谕,所有加官进爵,都可以答应。但周顗和戴渊是朝廷重臣,不能随便抓捕。”
一听这话,王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王敦说道:“这两个奸佞之臣,我必须除之而后快。陛下不答应,我就派人进宫!”
“大将军,这样不是很好吧?”温峤见王敦如此决绝,试探着说道。王敦继续说道:“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周顗和戴渊,这两个奸臣对朝廷的危害,一点也不亚于刁协和刘隗!”
温峤估计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准备告辞。王敦见状,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他说道:“三位大人先别急着回去,我还有一个问题,也关系着国家社稷,这就是太子的事。”
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司马绍被立为太子,已经五年了。温峤感到事态严重,说道:“太子神武而有谋略,为朝野钦佩、信赖。况且废立太子是陛下的皇权才能决定。大将军此言,意欲何为?”
王敦厉声说道:“皇太子有什么功德值得称道?坊间早有传闻,说太子不孝。陛下继位之前,本来打算立司马裒为太子。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在陛下心里,司马绍是比不上司马裒的。”
温峤回答道:“探讨治国之道,需要高深的学识和才能。国家长治久安,江山社稷稳固,见识短浅的人是认识不到的。太子自幼好学,外尊文武大臣,内敬陛下、皇族。如果说这些还不是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孝了!从礼的角度看,这就是孝!”
温峤的话,不但陆晔、邓攸频频点头。就连钱凤等王敦的部将,也不住地点头。王敦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作罢。温峤说完,站起来和陆晔、邓攸拱手告辞,回宫城去了。
过了两天,台城外面人声鼎沸、人喊马嘶。守卫台城各门的侍卫,一个接一个来到朝堂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台城各个城门,都被从石头城来的士兵包围了!大街上也有很多士兵!”
自王敦围困建康,司马睿一直身穿戎装。听王敦竟然包围了台城,一拍龙书案说道:“费仁,拿朕的龙袍和皇冠来!”
“好的,陛下!”费仁答应着,出侧门去拿龙袍和皇冠。费仁回来,把龙袍、皇冠递给司马睿。司马睿脱下戎装,穿上龙袍,戴上皇冠。司马睿正襟危坐,对下面三十多个大臣说道:“王敦其人,得寸进尺!朕忍气吞声一百多天!现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费仁,摆驾!”司马睿说着,离开龙书案,走下台阶。司马睿走出朝堂,三十多个大臣在后面跟着。台城西华门外,六匹马拉着的车辇已经在等待。费仁扶着司马睿,司马睿对戴渊、周顗说道:“二位爱卿,你们俩在皇宫里待命,不要跟随朕。”
这几天,前来上朝的文武大臣在逐渐增多。王导和其他大臣,跟在车辇后面,走出西明门,来到台城外面。
整个台城,西南、南面和东南,被秦淮河围绕着。台城东面、北面和西面,是东吴时期开凿的人工运河,分别叫青溪、潮沟和运渎,构成了台城和皇宫的护城河。皇宫南面,是衙署。
司马睿的銮驾,在运渎东面停了下来。费仁扶着司马睿,从车辇上下来。后面的文武大臣,一齐给司马睿行跪拜之礼,然后在后面站立。王敦包围台城的士兵,已经在运渎西面安营扎寨。率领两千士兵驻扎台城西边的,是名将周访的儿子周抚。
运渎并不宽,河面不过两丈。运渎西面的士兵,看到天子的銮驾,有的大喊道:“皇上!皇上来了!今日我们得见陛下了!”
随着几个士兵的喊声,周抚从营帐里出来了。周抚一看是司马睿,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周抚说道:“臣周抚参见陛下!”
周抚身后的士兵,一看周抚跪倒给司马睿行礼,都纷纷下跪。司马睿微微一笑,说道:“周抚爱卿,起来说话。你父亡故以后,朕封赠了你的父亲周访,给他立庙。又给你加官进爵,让你承袭寻阳县侯,拜为鹰扬将军和武昌太守,爱卿可满意?”
周抚站起来,满脸通红。周抚辩解道:“回陛下,臣对陛下的厚爱,感恩戴德。不过臣身在武昌,实在是身不由己!”
司马睿说道:“请周爱卿去石头城,把大将军王敦叫过来。”
“好的陛下,臣马上就去!”周抚说完,和几个亲兵骑马回石头城去了。过了一会儿,骑着高头大马的王敦,在周抚等十几个部将陪同下,来到运渎西面。周抚再次下跪。王敦身边其他将领,也纷纷下跪。但王敦看着对面的司马睿,既不说话,也不下拜。司马睿说道:“王敦,你围困建康已经一百多天。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建康百姓四处逃亡。你是武帝的驸马,对朕在江南重建晋室耿耿于怀。这一点,朕心里很清楚。你愿意当皇帝,朕可以让给你。朕可以回到琅琊国,你来称朕,为什么要坑害官民?”
王敦听了,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说道:“陛下,臣并没有取代陛下的想法。只要陛下交出戴渊和周顗,我就退兵回武昌。”
司马睿怒道:“王敦,你是朕封的大将军。但你这个大将军,有过安分守己吗?你私自擢用降将杜弘,自行加任割据险处的何钦为将军,把陶侃排挤到广州。你为收复中原故土做了什么?祖逖北伐,你给了他多少帮助?这些年你拥兵自重,赋税自收自支,就是为了和朕分庭抗礼?你对得起武帝,还是对得起朝廷?”
王敦说道:“陛下,只要我收捕了戴渊和周顗,我就即刻退兵回武昌。希望陛下交出这两个人,让我带到石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