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少,在你茂弘叔父家里住,习惯吗?”王敦问道。王羲之抬起头说道:“和伯父家的大将军府,没什么区别。我小时候就经常在茂弘叔父家里住,前几年和郗璇结婚了,就居住在母亲去世后留在建康的家。王应哥哥来了,让我陪他在茂弘叔父家住。茂弘叔父家里人多,非常热闹。叔父家里好几个儿子,加上我和安期兄。府里还有几十个男女佣人,看他们干活,也很高兴。”
“逸少,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十五年前,中原先后经历了八王之乱和永嘉之祸。随之而来的,是趁机南侵的五胡乱华。为了生存,我们琅琊王氏一千多族人,携家带口南渡,协助司马睿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当时,你刚刚五岁。”王敦说道。王羲之问道:“伯父,那我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王敦打了个唉声,说道:“唉,世事难料啊!想当初,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是司马越。司马越任命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镇守建邺。后来为了避慜帝之讳,改建邺为建康。你父亲和司马睿是姨兄弟,被司马睿任命为淮南太守。”
“我们一家人都在淮南,没有南渡?”王羲之急切地问。王敦说道:“最初司马睿留下你父亲在淮南,你母亲和你等人,随着琅琊王氏家族,一起来到了江南。过了些年,你母亲也亡故了,就葬在了江南。而你父亲,因为战乱频仍,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有人说我父亲投降了刘聪,有人说父亲战死了。还有人说父亲感觉世事无常,到深山老林里隐居了。可这些都没有证据,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说到这里,王羲之流下了眼泪。王敦见状,赶紧劝道:“逸少,你不要灰心丧气,伯父会多派出一些人,到北方各地打探你父亲的消息,不要难过了。”
正在这时,钱凤进来了。钱凤先给王敦施礼,然后对王应说道:“少将军,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王应点点头,随着钱凤出去了。王羲之喃喃地说道:“父亲如果还活着,到现在也不过才四十七岁,真是造化弄人啊!”
王敦和王羲之正在说话,五个侍女端来了饭菜。摆放好饭菜,侍女们唯唯诺诺,站到门外去了。司马修祎随后来到客厅,王敦说道:“你伯母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先吃饭,吃了饭有什么再说。”
王羲之站起来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先坐下,我随后就坐。”
“你这个孩子,从小跟着伯父、伯母,还客气什么。这几年在建康的时候多,来到武昌就生疏了?赶紧坐下吃吧!”司马修祎笑着说道。王敦、司马修祎和王羲之,围着一个大餐桌坐下。餐桌上摆放着五个菜,有武昌鱼,麻辣豆腐,炒花生米等。主食是馒头和大米饭。王羲之准备拿起馒头,忽然又问道:“伯父,伯母,咱们是不是等一下王应哥哥,他来了一块儿吃?”
“不用等他了,他经常在武昌府衙,和钱凤他们就在府衙里吃了。”王敦说道。王羲之听罢点点头,三个人开始吃晚饭。
吃好晚饭,五个侍女进来收拾碗盘。王敦对王羲之说道:“逸少,这几年你来武昌的时候少。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你愿意出去转转,就出去随便看看。碰上你王应哥哥,就一块回来。”
“好的伯父、伯母。那我出去了!”说完,王羲之给王敦、司马修祎施礼。出了宅院,沿着南北小街来到武昌东西大街上。
武昌的大街上,一些店铺已经点起了灯,店主正在关门闭铺。一些在大街上做买卖的,有的赶着牛车、驴车,有的挑着担子,正在急急忙忙往家里赶。王羲之继续往西走,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了街北的荆州刺史府。王羲之思忖道:“这就是伯父的府衙?”
刺史府大门口,两边各站立着三个士兵。这六个士兵拿着战刀,笔直地站立在刺史府两旁。王羲之继续往西走,街上的灯光越来越少了。又往西走了一段路,前面突然亮了起来,还听到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又走了几十步,王羲之看清楚了,在长江东岸,停了几十艘大小船只。有的船只还在长江里行驶。每艘船只上面,都有几十个士兵。船只靠岸以后,士兵们陆续下来了。
“莫非这里是伯父水军的营寨,还是一个水军的码头?”王羲之心里想着,又往岸边走了几步。这些船只上下来的水军,大概有几百个。这些水军手里拿着战刀,左肩上挎着弓箭,身后挂着箭壶。刚刚下船的这些水军,看样子是准备回家,或者回岸上的军营。王羲之赶紧躲到路旁的草丛里,这些人正从王羲之面前的小路上走过。只听一个水军说道:“这每天在船上练习水上厮杀,一练就是几十天。身体太疲惫了,回营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可不是吗,太累了!可练了这么多天了,听说并不是渡过长江去北伐胡人,而是沿长江往东攻打建康,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一个水军说道。这些人越走越远,王羲之勉强听到最后一句:“这几年江南还算国泰民安,如果攻打建康,内乱又会开始了。”
这些人越走越远,王羲之也从草丛里出来了。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睡觉了,就扭头往回走。走到刺史府门口的时候,正好里面出来一个人。王羲之一看,乐了,正是王应。王应也看到了王羲之,关心地问道:“逸少,你去哪里了?吃饭了么?”
“我和伯父、伯母在家里一块儿吃的,哥哥你吃了吗?”王羲之问道。王应说道:“我和几个参军、将领在府衙里吃的。”
两个人说着话,就沿着往北的南北小街,回到了王敦的后宅。王敦正在客厅一个人喝茶,见两个人回来了,挺高兴。王敦问道:“逸少找到你哥哥了,还是你们俩在路上碰到了?”
“伯父,我沿着东西大街转了一会儿,正好碰见王应哥哥从府衙里出来了。”王羲之说道。王敦一听敛起了笑容,问道:“逸少啊,你在大街上都看到什么了?和建康有什么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