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船队上迎风招展的号旗、飘带,想着刚才斗志昂扬的士卒们,司马睿朝戴渊点点头。戴渊说道:“登船,准备出发!”
戴渊、王遐等人跪倒给司马睿施礼,然后站起来转身登船。戴渊最后一个上船,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建康,看着仍然在南岸的司马睿等人,思考着自己的重任,戴渊眼泪下来了。
过了几天,正值早朝。文武百官给司马睿施礼毕,站立两厢。王导出班奏道:“陛下,自外放戴渊到合肥,祖逖大人就有些耿耿于怀。有消息从豫州传来,说祖逖大人病了。”
“病了?祖逖爱卿北伐多年,可以说负重前行。朝廷有心无力,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祖逖今年五十五岁了,比谯王皇叔还小两岁。”司马睿有些担忧地说道。
“陛下,祖逖大人为我朝北伐呕心沥血,希望陛下能够派一位得力大臣,前往雍丘探望祖逖大人。”刁协说道。司马睿点点头说道:“朕已经拜郭璞为着作佐郎,与王隐共撰《晋史》。就委派郭璞先生前往雍丘一趟,携带一些贵重药材和礼物,探望祖逖爱卿病情,也转达一下朕对祖逖和所有北伐将士们的关心。”
“遵旨,臣愿往!”郭璞拱手施礼说道。
五天以后,郭璞和两个亲随来到雍丘。来到府衙,祖约、祖该等人正在议事。门人禀报道:“启禀大人,陛下使者到了!”
祖约等人赶紧出来迎接,郭璞只认识祖逖,并不认识祖约和祖该。祖约、祖该等人和郭璞互相见礼,郭璞自我介绍道:“我乃河东郡闻喜郭璞,受陛下委托前来探望祖大人。”
“原来是郭先生,失敬失敬!三哥这两天病情沉重,不得不卧床在家休息。那就劳烦郭先生,同往三哥卧室。”祖约说道。郭璞点点头,和祖约等人一起,来到府衙后面一个不大的院落。院落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两个仆人正在院子里打扫院落,见祖约等人来了,赶紧上前施礼:“参见各位大人!”
“快去通报一下,就说朝廷派郭璞先生探望三哥来了!”祖约说道。还没等仆人进去,祖涣听到动静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见到郭璞,祖涣给郭璞施礼:“郭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是郭璞先生,专门来探望三哥的。”祖约介绍道。祖涣说道:“原来是闻名天下的郭先生,久仰您的大名,请进来吧!”
来到祖逖的卧室,祖逖仍然在昏睡不醒。两个仆人搬来几个杌子,祖约说道:“请郭先生坐下吧,一会儿三哥可能会醒来。”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祖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郭璞在床前坐着,一下子就清醒了。祖逖要坐起来,祖涣问道:“父亲,您感觉能坐起来吗?这两天您一直沉睡。”
看着父亲非要坐起来,祖涣扶着祖逖慢慢坐了起来。祖逖有气无力地说道:“郭先生,从建康到雍丘千里之遥。您舟车劳顿,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建康和江南,比以前好多了吧?”
“祖大人放心,陛下称帝以后这几年,江南的情况越来越好。以前就是大臣们,也很难吃到猪肉。现在几天吃一次,已经不是大问题。陛下已经解放了僮客,各行各业也越来越兴旺。”郭璞说道。祖逖说道:“这就好,这就好。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北伐,很少能够前往建康觐见陛下,参与朝会,心里很不是滋味。”
“祖大人,您不必自责。这些年正是有了您不遗余力的北伐,才阻挡了羯人铁蹄的南下。您和您的北伐大军,就是一条保卫和恢复中原故土的长城。朝廷离不开您,陛下离不开您。”郭璞很客气地说道。祖逖摇摇头说道:“郭先生,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
祖涣端来一碗水,递给郭璞。祖该端过来一碗水递给祖逖,祖逖喝了几口,然后问道:“郭先生,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郭璞见祖逖这么直截了当,没有说话。祖逖继续说道:“郭先生是占卜大师,肯定能够看出些什么。雍丘有个占星师,说豫州分野有妖星出现。还有一个术士戴洋也预测说,祖豫州九月当死。妖星出现后,陈训也说道,今年西北大将当死。妖星应在我身上,这两年河南之地大体收复,本想积蓄力量进军收复河北之地,可现在我病入膏肓。天不留我,这是对国家不利的征兆啊!”
“请祖大人安心养病,不必相信这些。陛下让我带来了一些名贵药材,请大人身边的医官斟酌使用。”郭璞说道。祖逖说道:“我从年轻时起,就不遗余力北伐、北伐。到如今北伐事业只成功了一半儿,老天爷就想让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去世之后,最高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石勒,羯人必将南下进犯,我收复的故土将功亏一篑。另一个是王敦,王敦与我同岁。但王敦之心,路人皆知。几年来,陛下最大的忧虑,就是王敦和琅琊王氏。”
郭璞点点头,对祖逖和其他人说道:“我原来是王导大人手下参军,陛下现在让我担任着作佐郎一职,与王隐共同撰写《晋史》。陛下派我来,可能也是让我了解一些豫州的情况。”
“天已近午,请郭先生吃了饭再回建康吧!”祖涣说道。郭璞摆摆手说道:“不了,我要尽快返回建康。请祖逖大人豁达心胸,好好养病。朝廷的北伐大业,离不开您啊!”
郭璞拱手施礼,祖逖在床上拱拱手,算是还礼。祖逖移动了一下身子,打算下来送郭璞。郭璞赶紧按住祖逖说道:“祖大人,您千万不要动了。按时吃药,尽量把饭吃好,身体才能好啊!”
祖逖点点头,郭璞在祖约、祖涣等人陪同下来到小院外面。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祖约说道:“我知道先生下船以后,雇了一辆马车来到雍丘。现在先生要回建康了,我给先生准备了一辆马车,把先生送到雍丘南面的渡口,先生再上船回建康。”
“多谢祖将军如此周到的安排!那我们就上车了。”郭璞说着,和两个随从上了马车。车把式准备赶车,郭璞又从车上下来,对祖约、祖涣等人说道:“祖将军,祖公子,恕我直言,祖大人已经归天了!你们赶快回家给祖大人安排后事。我回去以后,定和陛下说明祖大人的劳苦功高,陛下一定会封赠祖大人!”
祖涣一听父亲已经去世了,不敢相信,祖约也不敢相信。两个人赶紧跑回家,正好两个仆人慌慌张张出来了。一个仆人结结巴巴地说道:“祖公子,祖大人他,他,已经归天了!”
“啊!”祖涣赶紧跑到屋里,只见父亲直挺挺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祖涣试了试祖逖的鼻息,又摸了摸祖逖的额头和身体,已经有些凉了。祖涣放声大哭,祖约和祖该也回来了,两个人也大哭不止。祖涣抹了抹眼泪,问两个仆人:“我父亲临终前,都说了一些什么?有没有一些嘱咐什么的?”
两个仆人跟随祖逖多年,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说道:“你们刚出去,已经躺下的祖大人突然又坐了起来。”
这个仆人说着说着不说了,只知道哭。另一个仆人哭着说道:“祖大人怒目圆睁,高喊着北伐!北伐!北伐!后来就不行了!”
“叔叔,您看着给父亲安排后事吧!”祖涣对祖约说道。祖约点点头,和哥哥祖该出去了。时间不长,一些府衙的公人、仆人都来了。小院门口,院子里的树上,各个房间的门子上,都挂上了白布条。仆人们用白布制作了几个白色花朵,也挂了上去。
豫州各郡县官民,都很快知道了祖逖去世的消息。郡县官员们,雍丘还有豫州各郡县的百姓,纷纷前来吊唁。祖涣身穿重孝,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们。一个老者哭哭啼啼地说道:“祖大人收复河南之地以后,豫州百姓的生活安定了。祖大人不辞辛苦,休养生息,为民谋利,善待百姓。有一回,祖大人设宴招待当地耆老。耆老们都很感动,祖大人作歌道:“幸哉遗黎免俘虏,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劳甘瓠脯,何以咏恩歌且舞。”
“乡亲们没有忘记父亲,我很知足。”祖涣哭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