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去看看那是什么?”
楚云疏指向隐隐露出草丛的白布,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竹影。
竹影领命,上前查看。
拨开乱糟糟的杂草,竹影看到白布下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
他不禁皱了下眉,没有掀开白布,径直转头看向楚云疏:“主子,是个尸体。”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轻声喃喃:“这里怎么会有尸体?”
此地虽在京都郊外,人烟稀少,但距离乱葬岗不算远,一般的人家都会将尸体送去乱葬岗,不会就这么随意的扔在路边。
按照以往,以楚云疏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多管闲事。
可这一次,他却神使鬼差的走上前。
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他用剑尖轻轻挑开白布,露出了里面死不瞑目的姜岁穗。
饶是姜岁穗自己,看到这一幕也不免头皮发麻,但楚云疏却是神色如常,甚至眼神中还带着悲悯。
“到底还是死了……”
他怜悯的轻轻嘀念了一声。
一旁的竹影微微一怔:“这人主子你认识?”
楚云疏不忍的蹲下身,亲手将白布盖上:“她是姜文汐的妹妹,在姜文汐嫁给本王的婚宴上,本王见过她,但本王与她并不熟。”
竹影点了点头:“哦……”
他有些不解:“咦,相府的小姐,怎么会沦落到曝尸荒野的地步?”
楚云疏抿了下唇,没有多言。
他站起身:“说来,她也算是本王的妻妹,虽然本王与姜文汐之间并无夫妻情谊,但也不该对她视而不见。
竹影,你亲自为她寻一块好一点的墓地,一会回京都城后,再去棺材铺子命人给她打个上好的棺材,让她入土为安吧。”
竹影听话的点了点头:“好,属下先送您回府,之后便为这位姜家小姐安排后事!”
听到楚云疏的这番话,姜岁穗又哭又笑。
哭“自己”这悲哀的一生,笑“自己”最终还是遇到了楚云疏……
随着楚云疏二人的身影渐渐走远,眼前的场景重归混沌。
看着眼前雾茫茫的一片,姜岁穗有些目眩神迷。
她脑子里不断反复着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一种难以遏制的怨恨由心而生,不断蔓延。
她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恶姜文汐和楚兆宁。
若是没有他们,“自己”就不会被毒哑,不会被迫嫁给杜元熙,更不会惨死。
而楚云疏也不会因为中毒,而虚弱成那个样子……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就残害她和楚云疏至此,真是可恶又该死!
若是能回到京都,她一定要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她还能回得去吗?
她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姜岁穗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像是被利器贯穿了一般,痛到她眼前发黑。
她耳边一阵轰鸣,紧接着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北狄,王城。
耶律桓看着躺在床上的“楚云疏”,眉头拧成了疙瘩。
“金焱,你行不行?你可别把吾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给弄死了!”
巫医金焱弱弱的抬起眼皮:“这人救回来的时候,本身也就快死了。”
耶律桓恼火的看向金焱:“嘶……”
金焱顿时就怂,当即举起手表态:“死不了!死不了!六殿下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耶律桓看着“楚云疏”满头扎牛用的粗银针,只感觉自己的头皮一紧,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他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自己发麻的手臂:“行吧,三日之期就快到了,吾去批些公文再来,要是那会人还没醒,你知道后果的。”
金焱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耶律桓离开后,幽怨的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楚云疏”:“爹,求你了,快醒过来吧!”
床上当爹不自知的姜岁穗:“……”
……
迷迷糊糊的,姜岁穗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些意识。
恍惚间,她好像还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想仔细去听,却感觉自己的脑子像铅块一样沉重,叫她难受的根本没办法去集中精神。
“唔……”
剧烈的头痛叫姜岁穗不禁轻轻的呻吟了一下。
一瞬间,她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归位了。
喉咙的灼烧感,头部的刺痛感,腿上的撕裂感,种种不适接踵而来。
“刚刚他是不是哼哼了?!”
耳边传来一声粗噶的惊呼,刺的姜岁穗耳膜生疼,她原本就疼的脑袋这下更疼了。
“别废话,你就告诉吾,人还能不能醒了?”
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姜岁穗不禁皱了下眉,极力的想睁开眼。
“动了!动了!眉毛动了!!”
那粗噶的声音再度传来,姜岁穗不适的拧紧了眉心。
倏地,她眼睫轻轻一颤,眼皮子终于打开了。
屋内明亮的烛光刺的她眼睛一疼,她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诶!怎么又昏过去了?!别啊!!!”
那粗噶的大呼声叫姜岁穗一阵无语。
还不等她缓过劲来再睁开眼,她便感觉自己被人握住了肩膀,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力摇晃。
“醒醒啊喂!呜呜呜,爹呀,你要不醒,我就完啦!”
姜岁穗:“……”
忍无可忍的姜岁穗吞了下口水,润了润嗓子,忍着吞刀片般的疼痛,嘶哑着喉咙开口:“再摇下去,你爹我就要被你摇死了。”
很好,声音没变。
她还在楚云疏的身体里。
她没死!
随着她这句话,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姜岁穗听到了一阵无情又猛烈的嘲笑声。
她皱了下眉,缓缓打开眼睛。
于是,等她适应了烛火的光亮后,她便看到床边笑的直不起腰的耶律桓,还有身边黑红着一张脸的陌生男人。
耶律桓?
姜岁穗的身子下意识绷紧,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叫她一瞬间汗透全身,但她吭都没有吭一声,只戒备的盯着耶律桓两人。
床边,耶律桓笑了半晌方才停下来。
他阴柔白皙的脸,因为剧烈的大笑而布上一层薄红,显得他格外妖孽。
耶律桓抬起头看了身边的金焱一眼:“金焱,你这个乱认爹的毛病,你爹知道吗?”
床上的姜岁穗,冷不防的接了一句:“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金焱:“??”
耶律桓微微一怔,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