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桓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嗤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
姜岁穗眼睫一颤,幽幽的瞥了耶律桓一眼。
看她这样,后者又有些无奈:“姜岁穗,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是在故意气吾吗?”
姜岁穗动弹不了,只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可怜的紧。
耶律桓抬手捏了捏鼻骨,叹了一声:“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姜岁穗动了动唇,弱弱的哼唧了一声:“大概能猜到。”
耶律桓气笑了。
他拎起姜岁穗空荡荡的半截袖管子:“你一个姑娘家,没了一只手,可有想过日后该怎么办?”
姜岁穗沉默。
耶律桓继续说着:“金焱说,你如今的身子伤了元气,多半会折损寿数。
若单单是折损寿数倒也罢了,你的五脏六腑也都有损伤,日后只能好生将养着,不能再经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顿了顿,垂下眼眸:“你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姜岁穗的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在涌动。
不是难过,也不是痛苦,她只觉得茫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见她发怔,耶律桓屈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调侃的勾着唇:“离开前,吾和你说,等你回来之后,要你给吾生个孩子,你不想便不想,又何苦让自己重伤成如今这副模样?
姜岁穗,吾就让你如此抗拒吗,你可真伤吾的心啊。”
姜岁穗喉间一哽,幽幽的哼唧了一声:“现在我生不了孩子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耶律桓微微愣住,没想到姜岁穗会突然这么问。
他也只是想嘲笑一下她罢了,可看到她如此认真的问他是不是不要她了,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北狄娇养一个弱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捏了下指骨:“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你若愿意嫁,便是吾的妻。”
纵然不为镇魂石,为了报答上一世姜岁穗的赠药之恩,他养着她也理所应当。
耶律桓声音沉沉,神情严肃的紧,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明明他的目光里没有什么爱意,可他这般认真向她承诺的样子,就是令人感到心安。
姜岁穗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讨厌的时候是真讨厌,可爱的时候也是真可爱。
见她笑,耶律桓有些莫名。
他好看的眉眼有些拧巴:“你在笑什么?”
这女人,都成了这幅鬼样子,她还笑得出来。
姜岁穗翁了下嘴角:“你可是堂堂六殿下,北狄的下一任储君,我这幅残躯,还是别祸害你了。”
耶律桓倒也没强求,毕竟他所图不过是镇魂石,如今镇魂石传承无望,姜岁穗愿不愿意跟他,他倒也无所谓。
他略一思忖:“你刚醒,身子还虚弱得很,有什么需要你便找红桃,这段时日,吾会让金焱就住在你这边,有任何的不适,立刻着红桃去喊他。”
姜岁穗感激的笑笑:“多谢,我有些渴,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耶律桓一阵沉默,须臾颇有些无语的笑了:“你还真是…挺不客气的…”
姜岁穗倒也不谦虚:“咳,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客气也难呢。”
“那倒也是…”
耶律桓打量了她一眼,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红桃很有眼力见的倒了杯水递上来,耶律桓扶着她起身,小心翼翼的喂给她喝下。
喝了点水,姜岁穗喉咙里的灼烧感方才好了些。
“多谢。”
醒来到现在,姜岁穗不知不觉的已经说了好多次“多谢”。
耶律桓又扶着她躺下:“不用如此客套。”
他为姜岁穗掖好被角:“吾还有诸多公事要忙,你且好好休息,吾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耶律桓来的快走的也快。
走之前,他还叮嘱了一番,让金焱和红桃好好照顾姜岁穗,叫姜岁穗暖心了许久。
这人虽狡诈,但脱离了立场,平心而论,他是个好男人。
这样的人,值得托付一生。
姜岁穗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祷,期望会有一个好女孩儿去好好的爱耶律桓,也算是全了她不能帮他传承镇魂石的一点缺憾吧。
缓和了一会,姜岁穗已经适应了身体上的疼痛。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红桃。
屋内安安静静的,红桃做起事情来也轻手轻脚的,唯恐惊碎了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姜岁穗。
见她如此,姜岁穗有些哭笑不得。
“红桃,青缇呢?”
从醒来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青缇。
听他这么一问,红桃正在整理东西的手微微一顿,一瞬间红了眼眶。
看她如此神态,姜岁穗心中一紧,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
沉默了一会,她嘶哑了喉咙:“对不起…”
终归又因她害了一人丢了性命。
良久,红桃才压抑下情绪:“我和青缇姐姐自记事起,便是六殿下的侍婢,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替六殿下办事,为六殿下排忧解难。
温泉水中出现怪鱼,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六殿下也始料未及。
若非那怪鱼,六殿下派出去的人手,定是能安然无虞的取到赤羽蛇胆,可这世上总有意外…”
红桃哽咽了一下:“我与青缇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只能死在你前面。”
姜岁穗暗淡下眼眸。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任务,可我…也有我不得不救的人…”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那么傻,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
红桃摇了摇头:“我不怪你,这本就是我们的命,任务失败,姑娘你重伤至此,我本该以死谢罪,六殿下仁慈留我一命,我应当心怀感激。”
姜岁穗喉间一哽。
从前面对楚云疏的死侍,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些人如此无私的奉献自己。
如今再面对红桃与青缇,这种茫然又涌上心头。
良久,她叹了一声:“红桃,你可有想过,去过自己的生活?”
红桃得身子微微一僵。
她自记事起,所听、所见、所想、所行全都绕不开一个六殿下。
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她就是为了六殿下而活,她就是六殿下手中的一把刀。
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