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几人说说笑笑后, 张清皎正『色』道:“此事还须得问过万岁爷。既然是他的生辰, 那便应该参考他的意思来办。否则, 便是咱们给了他惊喜,他心里也未必全然只有高兴。若是他的想法与咱们的安排正好相左,那便有些不美了。”
“只要是皇嫂安排的,皇兄哪有不欢喜的?”仁和长公主掩唇笑道, 眉眼弯弯,“不过, 皇嫂所说的也有道理。便等皇嫂问过皇兄之后, 咱们再仔细筹划罢。或许以皇兄的意思来办, 本便无须耗费太多呢?如此, 皇嫂就不必减免自己的份例了。”
“其实我觉得, 既然是皇兄的生辰,便是稍稍超出些也无妨。毕竟这与寻常游宴不同,咱们这半年的收支较之往年已经不错了。”皇二女道, “以前几乎是堪堪收支平衡,如今应是略有盈余的。”
“是啊,虽说咱们不喜靡费,但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就算再如何,也不能在万岁爷的生辰宴上俭省太多。”张清皎道,“无论如何, 先等我问过万岁爷再说罢。横竖还有将近十日,明日再筹划也来得及。”
议论完此事后,张清皎便又提起了仁和长公主的公主府, 命人将营造法式图铺开来给她们细细瞧。公主府是在某座三路五进的前官员宅邸之上改建的,因着时间充足,如今大体整修完毕,只剩下些许细节之处了。而这既然是公主府,自然需要以仁和长公主的意见为主。
仁和长公主对工部派出的工匠很满意,无论她想加减什么,这些工匠都会兢兢业业地如期完成。这座公主府也从陌生的府邸,渐渐地变成了她最理想的模样。期间,她也数次询问了朱佑樘与张清皎的意见,受益良多。
这时候,一位宫人前来禀报道:“娘娘,两位国舅爷来了。”
“竟已经到了他们下学的时辰了?”张清皎抬起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因是夏末,即使已至黄昏,天空依旧是明亮无比。她们议论得热火朝天,竟是都不曾注意到时辰。肖尚宫与沈尚仪等人许是见她们如此投入,也并未提醒她们。
“都已经将近傍晚了,那我们便该告辞了。”仁和长公主笑盈盈道,皇二女等人都跟着颔首,纷纷提出告辞。这亦是周真与王筠该出宫归家的时辰了,两人自是行礼告退:“明日再来请教皇后娘娘。”
张清皎不由得失笑:“每回他们过来,你们便都赶紧告辞,仿佛他们俩是洪水猛兽似的。大可不必如此,他们二人已经退避到书房了,咱们将该说的话都说完。”自从她有孕后,张鹤龄与张延龄便来得格外勤快。先前还有些顾忌他人的言论,不敢往来坤宁宫太勤快。如今却是顾不上别的了,只恨不得每日都来瞧瞧姐姐与小外甥才好。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呀。”仁和长公主笑道,牵住皇幼女往外而去。
行至明间时,皇幼女不自禁地看向书房门口,歪了歪小脑袋。这时,书房门口也探出一颗小脑袋,望见她们那一瞬间便又赶紧缩了回去。皇幼女眨了眨眼,问道:“真姐姐,筠姐姐,你们见过皇嫂的弟弟么?”
周真与王筠怔了怔,都摇了摇首。周真是个活泼的『性』子,若在往日必定会接话顽笑一番,可眼下她都已经开始议亲了,自然须得避嫌。王筠则是个安静的小姑娘,闻言也只是拿眼角扫了扫书房门口而已。
“上回你不是都见过他们俩了么?还觉得他们生得不如皇嫂漂亮呢。”仁和长公主轻笑道,“真妹妹与筠妹妹可与你不同,不会这般好奇。”说着,她亦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书房内,眉头轻轻一动。若是她没有记错,皇嫂的长弟似乎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知皇嫂有何打算?眼下来看,似乎是个规矩不错的?
待到公主与两位贵女离开后,书房内的张鹤龄拧紧了张延龄的耳朵:“都已经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坤宁宫绝不可没规没矩的。你当公主是汝王殿下(皇八子朱佑梈)么?冲撞了她们,姐姐可是要以宫规处置你的。”
张延龄撅起嘴道:“就许她那时候冲进来看我们,便不许我看看她们么?我也没有甚么恶意,只是想瞧瞧皇幼女是不是会吓一跳……”
张鹤龄生生气笑了:“你比她年长两岁,与她一个小姑娘计较甚么?”
“我的年纪也不大啊。”张延龄捂着被拧疼的耳朵,闷声道,“我记住了,不与她计较就是了。”疼痛的教训自是比训斥更令人印象深刻些,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其实,从他本心而言,他觉得此举算不上太过唐突,毕竟只是小小的顽笑罢了。可谁让对方是公主殿下呢?哥哥说他大错特错,那就算他是大错特错了罢。
随后,张鹤龄还将此事告到了张清皎跟前:“若皇幼女殿下觉得不适,我会押着他给殿下致歉。其他几位殿下许是也受了唐突,但我们不便当面道歉,只能请姐姐代我们致歉了。”他们若是失礼,让几位殿下记在了心里,受影响的绝不是他们,而是姐姐。
“你啊……”张清皎以手指尖戳了戳张延龄的额头,失笑道,“就如鹤哥儿所说的,皇幼女年纪尚小,上回也不过是去了书房瞧了瞧你们,你又何必想着吓唬她找补回来呢?与小姑娘计较,你也不觉得丢脸。”
张延龄闹了个大红脸,他从来不曾与如此年纪的小姑娘接触过,眼下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许是错了,嘟囔着道:“我也没有恶意……姐姐眼下哪里能与人道歉?若需要道歉,也得我自个儿去。”
张清皎勾起唇角,捏着他的脸:“你倒是个有担当的。放心罢,皇幼女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唬着的,指不定她只是觉得你有些奇怪罢了。回头我给她送些小物件作为补偿,你们二人便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了。日后你们过来时,如果她们也在,便避到外头的庑房里去。避得远些,总归不会出事的。”
张鹤龄与张延龄齐齐颔首。不多时,张延龄转眼就将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姐姐,小外甥最近听不听话?他如果还敢踹你,回头我便教训他!”
张鹤龄听了,有些无语。小外甥欺负姐姐,还用得着他们出头么?姐夫必定捋起袖子就教训上了。况且,他们二人就算是舅父,也不能轻易对未来的太子殿下做什么啊。张清皎倒是掩口笑了:“好,就等着你这个做舅舅的替我撑腰呢。”
这天夜里,帝后轻轻私语时,便提起了万寿节之事。
“我倒是从未想过大办,只需卿卿替我做一碗长寿面便足矣。”朱佑樘道,目光落在自家皇后隆起的腹部上,又赶紧补充道,“若是太过疲惫,便不必做了,待到明年再给我补上便可。”在他的念头里,而今的卿卿可是劳累不得的。若不是他知晓她的『性』情便是闲不下来的,恐怕早便不让她继续处置宫务了。
“长寿面自是有的,怎么也不能缺了这个。”张清皎笑道,“不过,既然是皇妹们的一番心意,万岁爷不妨领受便是了。我给她们定下了每月游宴一回的规矩,她们都觉得,在你的生辰热闹一番,总比办盂兰盆节好些。”
“既如此……”朱佑樘沉『吟』片刻,道,“不若将亲戚们都召进宫来,一起热闹热闹。说来,你已经有些时日不曾见到岳父了罢。此外,祖母家的亲眷、母后家的亲眷,以及安置在京中的几位太妃的亲眷,你都不曾见过罢。”
“我爹也是顾忌着言官,所以才想着隔月入宫一回即可。毕竟,无论是祖母或是母后的亲眷,都不曾如此频繁地来往宫中。更何况,爹爹并非内眷,到底有些不合适。”张清皎道,“若你只是因我之故才召见诸亲眷,便大可不必了。”
“也并非仅仅是如此。”朱佑樘道,“一则人多热闹些;二则外戚之间彼此也可稍稍熟悉些;三则有些外戚最近行事太过度,我也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将其他外戚召进宫来,却偏偏不召他们家,他们应当便懂得该如何行事了。”
张清皎沉『吟』片刻,颔首道:“既如此,宴席倒是不能像往常那样,安排诸多游戏与大家同乐了。不过,这是万岁爷的生辰宴,按照仪注来布置也是应该的。可稍作变通,不必那般规规矩矩。此外,女眷与男子应当分开……”
“卿卿便不必多想了,让皇妹们安排罢。”朱佑樘打断了她,“以我看,仁和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无须那般事事费心思了。”
张清皎自是知晓,他是生怕她受了累。可他的反应也有些太过敏感了,明明这些事都无须她耗费太多心神,他却偏偏似是觉得她的负担奇重无比似的。“万岁爷放心罢,这事儿我便交给皇妹们来办,时不时过问一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