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不知什么时候，舱盖上响起了清脆的拍打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夏岚抬头望去，见豆大的雨滴拍打在透明的壁障上，击出一片片绚烂的水花，而头顶的天空则是被密布的乌云盖住了一边，分界线就像是把天空裁成了两半一样。
一边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一边暗淡无光、电闪雷鸣。
“下雨了。”斯卡蒂轻轻地呢喃了一声，面露追忆之色——那是居于大洋之底无法见到的景象。
自从她来了几次陆地之后，愈发惊奇于这个世界的美丽，对故乡的闭锁而愈发感到惋惜。
夏岚展开源能视野注视了一番，发现其表观上几乎没有任何源能的踪迹，就和地球上自然的天气现象一样，这让他不禁沉思了起来。
陆地上偏剧烈的天气现象基本上都有着直接的源能活动踪迹，而海中居然和陆地上差别这么大，其中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
但他想想也就不想了，毕竟他现在离追寻到这个世界的奥秘还差很远的距离，也不急着追寻更多的事情。
回过神来，夏岚看向身边呆呆地仰头望着天空的斯卡蒂，考虑了一下便问道：“我们是继续呆在海面上看这暴风雨，还是下潜到海里去躲一躲？”
他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之类的，毕竟她遭遇了那么糟糕的事情。
斯卡蒂微微侧头，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很快便道：“我听你的，怎样都可以。”
见她这么说，夏岚也不多考虑，操纵法术就把船沉入了海水中，下潜到了二三十米才停下来道：“行吧，就这里，我去给法术阵列微调一下。”
他起身走到车尾和床之间的过道里，打开了夹层。
她点了点头，也好奇地爬起身挪到床边，探出头看起他的操作，虽然看不懂，但是很有趣就是了。
夏岚注意到她爬过来，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望见了某阴影部分时差点没忍住，但表面上还是非常不慌地就低下了头继续操作了一番。
这波调整主要是强化稳定性，毕竟现在风暴来了，海水扰动强烈，很容易就导致偏离航向而需要重新定位，这个调整能减轻这种影响。
夏岚直起身，顺手便捋了捋她一缕垂落到地上的长发，忍不住调笑道：“这我的床啊，你还真当自己的啦。”
斯卡蒂微微一愣，有些脸红地坐起来，乖巧地把屁股挪到了床边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可把夏岚给看乐了。
他的指尖划过她背后的长长的白发，笑道：“你也不必这样，你想坐、想躺、想睡都可以，我不会拒绝的……”
“毕竟啊，你也是我所期望的人。”
斯卡蒂听着他近乎告白的话语，脸颊腾的一下就红起来了，满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得捂住了嘴巴，眼眶都红润了起来。
这一刹那，似乎有一根冥冥中本就存在的线生效了。
夏岚看着羞红的她莞尔一笑，安慰道：“不过嘛，现在我们不急，毕竟才认识没多久，虽然我们有了共同的，强烈到无可磨灭的经历，但我们依旧需要沉淀。”
她听着夏岚有些奇怪却又十分认真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潮红微微褪去，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
见她点头，夏岚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明白“最危险”的一步已经过去，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把她骗到手了，这个速度是他自己也难以理解的。
——可女孩子这么好骗的吗？！
可他不知道的一点是，阿戈尔虽然发达超过陆地，但这并不代表她身处就是一个极为发达、复杂的社会。
那里不像是地球那样有一个高度的信息社会，每个人都会受到形形色色的熏陶。
更何况……斯卡蒂经历的苦难让她无暇在男女间情感上变得复杂。
……
暧昧的插曲转瞬即逝，但二人之间的氛围已经悄然转变，虽不明显，但却是极为难得的迈进。
带着美好的心情，夏岚玩了一个下午的游戏，期间也有邀请她一起玩，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她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让他近乎无地自容。
“行吧，不玩了不玩了，我去烧饭。”夏岚有些懊糟地起身说道，想了想又问：“你晚餐想吃什么，还是肉吗？”
斯卡蒂眼前一亮，一脸期待地点了点头：“嗯，吃肉。”
她对午饭还记忆犹新，虽然不知道那种味道在陆地上排行如何，但肯定是远超她家乡的餐品的，或许只有在那种大城市才吃得到。
夏岚见她这么期待，嘴角也是微微勾了起来，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到现在没一个吃过他饭的人说他厨艺差的，就连虎鲸也是如此。
不过说……按照斯卡蒂这吃法，他仓库里的肉类食材只能再撑上四天，要知道这可是按照他能吃上一个多月的配置！
这可让他的心头多了一丝阴翳。
不过他很快就起锅开始做起菜来，还特地建了个结界防止味道漫得船仓里都是，毕竟可能她到一半就忍不住想吃了。
……
夏岚把一大盆足够他猛吃四顿饭的肉汤放到了桌上，招呼道：“稠汁蔬菜炖肉，让你久等了。”
他顺手拿来一双筷子和一碗饭，放到了正襟危坐的她身前道：“吃吧，这些应该够你一顿了。”
他心中莫名有些心痛了起来，真要换算到前世的话……她一顿饭能吃五六十块，而且还是小城市的经济又实惠的那种，这能不让人心疼嘛。
“我开动了~”她应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一边的夏岚也干脆盛了一碗饭坐下来，加入了抢饭的行列。
“你慢点！别把我的份也吃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哼哼~”
片刻，斯卡蒂见夏岚吃完饭了却又有些忧虑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
夏岚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就想起了一点事情而已。”
他岔开话题道：“我这边先给你停一下，你再看一下我们前进的方向对不对，距离又剩下多少。”
他说完就坐到了床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不再理斯卡蒂。
斯卡蒂从见到他起就没见过他露出忧虑的表情，但见他回避也不好多问，只好点了点头道：“好。”
她操纵起那种本能的力量，在虚空中化出一条一条散发着荧光的小鱼，它们随后便向着船外的黑暗中游去，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她一边细细感受着，一边又忍不住要偷偷看向夏岚，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滋味在酝酿着：
“他不想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告诉我那种东西对我不利吗？抑或是……他欺骗了我？”
不论是因为他的救赎，抑或者是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因为他温柔的性格……这些都让她决意跟着夏岚，但现在，这份决意却是出现了裂隙。
“啧。”就在她出神之时，夏岚突然啧了一下舌，一脸焦躁的起身，不由分说地就把船升上了海面，让她重新见到了浩瀚的星空。
——早已雨过天晴。
他打开舱盖，站在船头上，好久才头也不回地出声问道：“斯卡蒂？确定好方向了吗？”
尽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躁，但他的话语温柔依旧，这微微填补了她心中的空隙。
她接着便开始开始回收小鱼儿们，细细地感受了一番便道：“偏了一点点，需要向左调整二十度左右。”
“嗯。”夏岚应了一声便操纵起潮汐，调整了船身的方向，重新启动了推进法术向前驶去。
斯卡蒂犹豫着，还是缓缓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共同立在船头，吹着潮湿的海风。
夏岚听闻她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却见她一脸担忧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她一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仰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片刻才有些忧虑道：“你所烦躁的事情……真的不能告诉我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的。”
夏岚脸上错愕的神情浮现，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表现得如此明显，被她看得这么清楚
——是了，他甚至潜意识中都没有想要瞒着她。
他看着眼前动人的少女，犹豫了，迟疑了……
好久，他别过她的视线，望向平静如镜一般的海面，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我说，我和塞壬有关系，你会恨我吗？”
斯卡蒂的嘴巴微微睁大，赤色的眼瞳也随着这句话猛地收缩，面露了震惊之色，但紧接着她却是沉默了
——她也无法肯定。
塞壬是她穷极一生都想要杀死的敌人，无论是因为数年前毁灭她美好童年的那一场入侵，还是因为这一次它归来的战争……
她，都与祂势不两立。
“呵呵……”
夏岚惨笑一声道：“行吧，不考虑这个了，至少现在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这就够了……”
“我会迟疑，你会忧虑，这也正是我们缺乏真正的相处所带来的隐患……如果到达了你的家乡后你仍然选择信任我，我会告诉你这一切。”
斯卡蒂听着他颇有几分悲伤的话语，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意，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犹豫才让他如此痛苦。
她能感觉到，他深刻地喜欢着她，这种“喜欢”给她以一种莫名的感受，没有让她感到分毫突兀，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就好似两人不是昨日才结识，而是早已相处数年之久一般。
心中意念缓缓地落定，她凑到夏岚身边认真地回应道：“嗯，我会的，我会等到你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的。”
夏岚看向她微微一笑，心中的郁闷感稍微弱化了一些：“就这样，我们先别讨论这个话题了，徒伤感情。”
斯卡蒂微微侧首，同样看着他的眼睛，算是在心中原谅了这一份隔阂——只要她愿意追随他，那一切的真相必然会水落石出。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我去睡觉了，就睡车上，你身体不好干脆就睡我的床吧。”
斯卡蒂微微一怔，她本以为夏岚会期望着与她一起睡……但没想到是他自己首先提出的分开来。
“这样的男人……”
说实话她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缘由，毕竟阿戈尔的某些影视剧里一见钟情的男女主往往很快便同睡一张床了，并且往往在一夜之间就增进了不少感情。
想着，她望向夏岚关上车门的背影，心中却恍惚间有几分失落感升起，忍不住为自己的念头轻轻啐了一口，脸颊都有些红了起来。
“我居然会去期待这些？这真的是……有些混蛋啊……”
轻轻呢喃了一声，她捂着自己有些红的脸躺到了夏岚柔软的床上，透过不知何时又一次升起的透明罩子望向浩瀚的星空，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静谧中，船内的灯光也逐渐暗淡了下来，直到只有双月和漫天繁星的光芒。
斯卡蒂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褪去了自己的外套，嗅着鼻尖带着夏岚身上气味的被子，双颊又是飞起一片红霞，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奇怪了起来。
她感到身下裤子的束缚，犹豫了起来，毕竟她现在里面没有穿……犹豫着，她把目光投向晾在角落里的白色衣物，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那边，接着便是脸上一喜——摸上去是干的！
不再犹豫，她抓起它便向着被子里塞去，整个人即刻就蠕动起来，很快就从被子里掏出了一条黑色的长裤。
“舒服多了~”她长出了一口气，总算不再为下半身有些奇怪的感受而担忧，毕竟她可无法习惯下身里面不穿，先前只是选择性地没有关注罢了，其实是怪异感是一直有的。
空闲下来，她却是没有多少困意，脑中全然是夏岚今天的那个样子，还有他那句不知如何的话语。
“所以说，他身上到底有些什么……他说与塞壬有关系，那到底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是朋友，是敌人，是从属……亦或者是什么？”
理性与感性在她内心交错，化为浓浓纠缠的愁思
——所以，我到底该不该？！
第一次心动的她，陷入了冷静后的茫然。
……
夏岚坐在车内，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晚上八点多，有些烦恼起来。
他在考虑今晚要不要睡觉，按照以往的经验再加上一些推测，只要他睡着了，那所谓的塞壬就能操纵他的身体，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说不定就会操纵他的身体对斯卡蒂做出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就像是那一次梦中的反转，他把她变成了海嗣，然后他和她可能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思考着，他想起来一个关键点，那是关于祂有没有能力使用他的法术的猜想，如果能，那自然很多事情都说不过去……但谁知道这是否是祂设下的陷阱，在今天会引爆。
“*炎国粗口*”夏岚骂了一声，有些无力地瘫软了下来，喃喃道：“唉，算了，赌一把吧。”
他接着就操纵起车上库存里的金属，把所有门窗全都都封锁了起来，并且还附加上了那种只能进而不能出的隔音法术，把整辆车变成了一副结实的棺材。
与斯卡蒂的为情而徘徊不同，夏岚的焦躁源自对死亡的恐惧，那是一种超越常人却又同理的恐惧。
他知道很多，他期望很多，他很强大，所以他对于死亡的恐惧更胜于常人。
但他依旧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
夏岚弄完这一切就空闲了下来，接着便继续思考起塞壬的事情，在有些焦躁中便想到了一个前世在小说里经常看到的手段：【观想】。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奇异用法，大抵的意思是借助某些东西来辅助自己的精神活跃起来，从而进入到平时根本无法触及的世界。
就像是他的源能视野一般，那也是一种精神世界。
“就位格来说……我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在年的火焰上就能体验到。”他呢喃着，想象起那团火焰的样子来。
如他过往所做的一样，他的眼前亮起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火焰符号，它有无穷无尽延伸拓展的细节，那是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信息。
就像是更高维度的存在一般，在有限的范围中存下无穷的事物。
接着，他不在把目光专注于其上，但意念中仍然传达出了想要看着这个“世界”的念头：
【我想要……看到我自己】
他的意念与身体共同发声，想象着这片精神世界更多的风貌，想象着自己的模样，想象着……
所以，眼前的世界缓缓放大，他终于见到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与自己的灵魂对视了一眼，一种成功的喜悦油然而生。
二者，不，这都是他，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明白了这片精神领域的构成，明白了这火焰的印记身处何方
——它烙印在他的胸口处，温暖与炽热并行。
夏岚的目光越过自己的灵魂，望见了一个立于自己背后的身影，她浑身笼罩在血红色的雾气中，与自己背靠背而立，仿若世界的两面一般。
她……不，是祂，祂既是塞壬。
祂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比血雾更为深沉的红瞳之中透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下一刻，夏岚的意识便摔落出了这个瑰丽的世界，眼前的景象又变为了正常的黑暗，他接着就睁开了眼睛，透过天窗看着漫天繁星，久久难以回神。
“我看到你了，哈哈。”夏岚轻笑了一声，心情释然了不少。
虽然刚刚那仅仅是几秒钟的“看到”，但却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这种信息更类似是一种来自灵魂的解说，直接蕴藏在那几眼之中。
最为关键的有两点：
其一，塞壬的确无法使用他的法术，那种力量是直接生长在他的灵魂之中的，除非他被吞并或者操纵。
其二，祂的确是无法直接看到他的思维，只能触及他的情绪。
夏岚心情顿时大好，心中的阴翳散去：“晚安，塞壬，在这囚笼中你又能去哪里呢，呵。”
接着，他便闭上了眼睛，在始睡起觉来。
塞壬倒也没有生气，仅仅是确认了心中的某些想法罢了，并没有因为夏岚得这了这些而感到失落，反而兴趣大起。
【我越来越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竟能与如今的我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