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仙君南宫浔?
君若尘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像是被卡住般不动了。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君家真的完了,已经成为过去,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凤长芸没有骗他,在他迷失在空间裂缝的千年时光里,外界真的已经过去了九万多年。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陌生的街道,连眼前的男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比起整个上清境在时光洪流中变成他完全陌生的模样,更让君若尘无法接受的,是那么多鲜活的人,历经无数风波后却悄然被埋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管曾经多辉煌,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变得黯淡无光,然后彻底消散。
历史到底是什么?
不是让人铭记过去,警醒未来吗?
还是说不管是君家还是上清境的其他家族,在历史洪流中都太过微不足道?所以才会被人彻底遗忘?
君若尘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大脑一阵空白,浑浑噩噩,他像个木偶一样,双眼无神的注视着人流涌动的街头。
孩子的嬉戏打闹,恋人的耳鬓厮磨,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上清境很热闹,又很冷清。
他的世界安静极了。
君若尘看着热闹的大街,置身喧嚣尘世,心却像坠入无间地狱一般。
他像个怪人,与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凤长芸和冥王跟在他身后,哪怕是闹腾的冥王此时也硬是忍着一句话没敢说。
他们都知道君若尘需要时间来接受,消化这一切。
换做是他们,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接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光里,所有亲人全部死去,仇人也成为一捧黄土,连点执念都不给他留?
冥王感觉气氛好压抑,悄悄给凤长芸传音:“说真的,我真觉得你挺不是人的。”
凤长芸:……
谢谢,不用特意提醒她,她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不是人,看君若尘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已经很难受了,不用再特意提醒她。
直播间
【难搞,换做我是君若尘,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确实,这一切要怪谁,还不是怪人心?如果不是南宫家妄图取代君家成为第一家族,如果上清境其他家族坚守本心不那么鬼迷心窍,如果他们不对君家下手,又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贪念毁了多少人啊】
【我想说最惨的还是君家,明明做了那么多好事,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活下来的君家人只有两个,凤清痛苦不堪,现在君若尘也是这样,唉,不知道该怎么说】
【命数如此,怪不得旁人,凤清也已经报了仇,如今也没什么好说,后来的路该怎么走,全看个人如何选择】
【把一切都怪到命上,不太好吧】
【修行之人,既要逆天而行,可也要顺应天命,谁又能说没有南宫家,就没有别的家族站出来策划这一切呢?
命数罢了,不论修行到何种程度,都逃不过一个‘命’字,凤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所以怪来怪去,其实最该怪的还是天道?】
【天道:我谢谢你啊】
时间已经过去九万多年,这一切到底是该怪命,还是该怪上清境曾经的那几大世家,谁又能说清楚?
过了好久,君若尘才回头看向凤长芸,声音沙哑至极:“苏兰是谁?”
凤长芸连忙道:“当年凤清前辈进入九幽山脉的时候曾有一次命在旦夕,是苏兰的父亲救了她,凤清前辈因此与她结识,她们当年的关系还不错。”
她来这个世界后除了凤清身边的消息,对于别的几乎都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去打听。
苏兰还活着,这也有些出乎凤长芸的意料。
但她还活着对凤长芸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凤清最落魄的时候不求回报的对她伸出援手,对她好,把她当亲姐姐。
凤清也曾一直对他们父子念念不忘。
在看视频的时候,凤长芸就看到凤清好多次偷偷去看苏兰,但她那时的身份太敏感,她怕把苏兰卷进无上宫和世家的纷争中,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后来局势稳定,可也没有必要再去扰乱她的生活了,她才彻底离开苏兰的生活。
要说凤清已经把她忘了,凤长芸是不信的。
她这一生遇到的对她好的人太少了,不抱任何目的对她好的就更别说。
哪怕这么多年没见,苏兰在凤清心中的地位也是很多人比不了的。
苏兰还活着的话,要留住凤清,就又多了一个筹码。
只是不知苏兰对凤清有没有怨言,毕竟当初凤清不辞而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在那之后就从他们的世界彻底消失。
对于苏兰来说,凤清大概只是她生命里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曾经相识,分别,然后再无其他。
她如今都已经是医圣了,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又有谁能确定她是否还记得,九万多年前她父亲曾经救过的凤清?
这话凤长芸听来就觉得不靠谱。
九万多年前的萍水相逢,又有谁会特意铭记?
君若尘到底没去找南宫浔,也没去找苏兰,他现在只想见凤清,凤清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凤长芸有些为难:“凤清前辈现在还在下界,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君若尘点点头,没有为难她,一个人在君家遗址外站了好久。
君家的影子已经看不见,新修的屋舍跟君家宅院没有半点相同。
他望着那片屋舍出神,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凤长芸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但凤长芸二人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君若尘身边,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看时间差不多,两人就告辞离开了,把空间留给君若尘。
冥王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凤长芸思索了一下:“凤清差不多也要回上清境了,等她一回来,天道就会送我们去下界。”
“不可以现在去吗?”
凤长芸抿唇:“当着凤清的面告诉她那群师兄师姐实情?你觉得凤清能让我把话说完?我都觉得我不能完整的从她面前离开。”
即便现在的凤清不爱杀人,可她也不会容忍有人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抖露出来的。
若凤长芸真有这个胆子敢当着她的面说,即便不杀她,凤清也不会全须全尾的放她离开。
她不嗜杀,可也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冥王:……
两人苦哈哈的等了两天,除了偶尔观察君若尘外,什么也没做。
君若尘受到的打击太大,这两天总望着上清境出神,整个人颓废的不行。
短短两天,人沧桑了不知多少,连下巴冒出来的胡渣都没心思打理。
数万年前风光无两的君家少主褪去一身骄傲,也不过如大部分普通人一样,也会受伤,难过。
凤长芸无数次在心里感叹他们命途凄惨,就听天道的声音突兀的在她脑子里响起:“别感叹了,准备好,凤清回来了。”
凤长芸大惊:“这么快?”
冥王不解的看向她:“什么这么快?”
来不及听清凤长芸说了什么,冥王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恶心感直冲脑门,有什么东西顺着喉管疯狂往上冒,恶心的他什么也没顾上扶着旁边的树就开始吐了起来。
冥王差点崩溃:“凤,呕…凤长芸,你这嘴要是不会用……呕,本王迟早把你舌头挖了。”
说了很多次了提醒他一声提醒他一声,她是没长耳朵吗?
冥王气的要死,当着直播间几千亿人的面吐的昏天黑地,他英明神武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哪次出现在直播间里的时候他不是帅的没边?
虽然他看不到画面,但是他也能想象啊,现在倒好,全毁了。
他气呼呼的扭头看向凤长芸正想再骂两句,就看到凤长芸蹲在地上吐的比他还惨。
冥王:……
凤长芸:“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而且我提醒你了。”
“你那叫什么提醒?”冥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一边反驳一边变出壶水开始漱口。
话说为什么这次传送他俩反应都这么大?以前也没觉得这么反胃啊。
难不成他俩还晕传送了?
凤长芸压下恶心感开始打量四周。
入目全是树,遮天蔽日,无比粗壮,好多树双人合抱怕是都抱不住,看来他们是被丢进什么原始森林里了。
绿草茵茵,灌木丛丛,周围除了几个零星的动物脚印外,完全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像是很久没人来过这里。
树太多太密,一棵棵的长得粗壮无比,几棵树位置稍微错一下就能把人的视线彻底挡住。
能见范围过于狭窄,凤长芸看不清林子到底有多大,里边都有些什么。
她将神识蔓延出去,瞬息之间已至千里。
可这片森林就像是没有边际一般,她神识笼罩的范围已经够大了,还是探查不到边在哪儿。
而且这森林之中,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天道到底把他俩扔什么地方来了?
她们又要去哪儿找凤清那群师兄师姐?
凤长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冲着天上叫道:“天道,这是哪儿?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找凤清的师兄师姐吗?”
等了会儿,森林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寥落的余音空洞洞的传回来外,连鸟鸣都没有。
天道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毫无反应。
凤长芸皱起眉头,下界的天道这么高冷?还是说她要找的人就在这片林子里,只是她没发现?
凤长芸看向冥王:“冥王大人,这片树林里有人吗?”
冥王修为比她高,有人的话总不至于连冥王都感知不出来。
冥王朝她摇头:“精怪倒是有,但是没有人。”
这跟凤长芸探查到的没什么不同,这到底什么鬼地方?这下界的天道也这么不靠谱?
冥王忍不住吐槽:“话说回来,你每次都这么喊真的好蠢,本王跟你站一处别人都以为本王也是傻子。”
凤长芸:……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当务之急是找人,还是先离开这片林子再说。
凤长芸催动灵力想御剑飞行,哪想承坤剑刚飞起来就‘哐’一声掉到地上 。
她眼睛瞪大,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承坤剑还是飞不起来。
凤长芸苦着脸看向冥王:“这里禁飞。”
冥王衣袂翻飞也试了几次,结果跟凤长芸一样,飞不起来。
他望着能见范围窄的可能的树林,额角青筋暴起:“这么大的森林难不成要本王一步步走着出去?你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
凤长芸无奈摊手:“还有别的办法…等等,好像还真有。”
她眼睛亮了亮,看了看周围,扬起手中剑一剑将这一片的树全部劈成灰烬。
树林里瞬间空了一片,天光照耀下来,连带着森林都亮了不少。
冥王嘴角抽搐,捂住眼睛:“别告诉本王你打算这么一点点的把这里全部劈开。”
凤长芸被他的脑回路噎了一下,一挥手,一架小型飞船出现在眼前的空地上:“不确定能不能飞,这里禁灵力,那些设下阵法的大能按理没见过飞船,应该不会连飞船也禁的。”
说白了,修行者御剑而行,跟飞船的飞行模式完全不同,消耗的能量也不一样。
她刚才还看到鸟扑腾着翅膀在天上飞呢。
说明这里的空间并没有被锁死,只是设下了阵法禁止用灵力飞行,所以凤长芸猜测,飞船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说完爬上驾驶座,飞船在储物戒里放的太久,她都快要忘了她还有一架打劫来的飞船。
冥王虽然觉得不靠谱,但还是麻溜的爬了上去。
凤长芸启动飞船,随着一阵强风刮起,四周的树叶被吹动,飞沙走石,飞船缓缓飞离地面,竟真的飞了起来。
冥王眼睛都瞪大了:“这不科学,禁止灵力飞行也就算了,本王用的又不是灵力,凭什么本王都不能飞飞船却可以?”
凤长芸斜了他一眼:“你还知道科学呢。”
冥王:……
任由他一个人生闷气,凤长芸很快驾驶着飞船离开了这里。
天道给她看的视频里她是见过凤清那群师兄师姐长什么样的,要推断他们在什么方向并不难。
飞船的速度很快,星际的距离都是按光年算的,飞船的速度自然也是。
可凤长芸仍旧飞了快一个时辰才看到森林的边缘,这森林简直大的离谱。
她在心里把天道拉出来又骂了一遍,要是没有这飞船,她又不能飞,靠着这两条腿,凤清都死了她都走不出去。
还搞啥啊?
等死吧。
凤长芸心里怄着一口气,天道现在要是在她面前,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骂,哪怕祂是天道。
知道祂不靠谱,但凤长芸也从来没想过会这么不靠谱,真就完全不管她死活呗。
到底是谁需要救?
凤长芸一边怄气一边在心里算着距离,远远的就看到飞船中间的超大屏幕上出现一座古老的城池,上边还标注着距离,距离她也就几十里。
她慢慢把速度降下来,差不多后才找了个空地停下。
下了飞船两人就朝着城池走去。
冥王再次尝试起飞,失败告终,气的牙痒。
“不是,下界是不允许飞?不允许飞他们怎么飞升?顺着登天梯爬上去?在森林里不能飞本王也就不说什么了,为什么出了森林还是不能飞?有没有天理了?修行者不能飞,这不笑话吗?”
凤长芸指着视线里还是个小黑点的城池安慰他:“也许是这整个城都被设了禁飞阵法。”
冥王脸色顿时一言难尽起来:“你信吗?”
凤长芸摇头:“不信。”
就算整座城池都被设置了禁飞的阵法,可他们刚来时的那片森林离这里多远?飞船都开了快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有范围这么大的阵法?
这得什么人才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凤长芸自认现在的她还算是见多识广,但也没听谁说哪个世界的人手笔能这么大啊。
要说天道不允许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里可是有修行者的,哪个修行者不飞?
可惜抱怨没用,两人只能认命的朝着那座城挪去。
好在虽然不能飞,但身法还是能用的,两人身法都用出残影了,也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方才离的远没看清,现在近了,凤长芸才发现这座城的城墙墙皮都脱落了很多,用泥土又给糊上了,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头。
城门口站着几个人,全都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有不少伤口正滴答答往下不停的淌血,形容狼狈。
几人站在城门口与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面上愁眉不展,其中一人甚至撸起袖子恶狠狠的看着里面的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被身旁的人按了下来。
凤长芸两人走近了,城门里边站着一队身穿浅金色铠甲的守城官兵,约莫20人左右,手上拿着红缨枪。
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全都一脸冷漠的看着外边,既没有驱赶,也不放人进城。
看到凤长芸两人过来,他们也只是冷漠的看了眼就收回眼神。
城门口一个身上还在流血的中年男子哀求的看着守城官兵:“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吧,差的我们回头一定补上,我要找王大夫,再不进去我儿子就没命了。”
他说着,手指向人群中一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凤长芸这才注意到这行人中有个妇人手中抱着个已经昏迷的孩子。
那孩子被她用外袍包裹,全身上下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
呼吸微弱,小脸发白,双眼紧闭,俨然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快要不行。
可守城官兵只是冷漠的扫了眼那孩子就收回眼神,无动于衷:“不行,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都快没命了也不放人进城?这到底哪门子规矩?
凤长芸皱眉,抬脚走向那抱着孩子的妇人。
哪想看到她的动作,妇人抱孩子的手一紧,飞快后退几步一脸警惕的看向她:“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凤长芸脚步顿住。
听到妇人的话,一起的几人全都围拢到妇人身边,将她和孩子围在中间,一双双犀利的眼神如利剑般直直射向凤长芸,眼神中悄然带上几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