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你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定会让冷千秋查个明白,总得让你心服口服。”他拿起手边的毛笔继续写着奏折,眸色沉沉,对一旁的慕染云视而不见。
她咬牙忍下怒意,“那烦请王爷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告知臣妾一声,臣妾这就回沁雨居‘闭门思过’!”
慕染云扔下这句话后便快步走出主殿,并未看到君祈夜眼底的迟疑。
待她身影消失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她方才带过来的药碗,漠然道,“冷千秋,你去查查这碗里到底是何成分。”
冷千秋从暗处走过来,接过了那只药碗,思忖片刻说道,“王爷,是否还要调查蛇患一事?”
“查!”君祈夜冷声掷地,他回忆着刚才慕染云说过的话,眸中忽闪过一丝复杂,“王妃刚才说,是你救了她一命?”
“微臣听到沁雨居传来呼救声,赶到时发现有一条蛇正在攻击王妃,幸不辱命,没有让王妃受伤。”冷千秋顿了顿,“说来也奇怪,微臣闻到了殿内有股淡淡的雄黄味,应该是王妃已经洒了驱蛇药粉,可攻击王妃的那一条就像受了蛊惑一般,死不松口……”
君祈夜眉头紧蹙,继而淡淡说道,“或许是她的苦肉计也说不定……还有上次厢阁走水之事,可有眉目?”
“因当夜是灶神节,大家都在主殿附近用饭,微臣将厢阁中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只有一名小厮因闹肚子回到了厢阁,恰好看到玉璃姑娘的婢女翠羽鬼鬼祟祟地从小厨房里走出来,不久后就传出了厢阁失火的消息。”冷千秋道。
“微臣后来也去厢阁检查过,当晚火势着实太大,几乎烧了个干净,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他说得不偏不倚,却将苗头指向了翠羽那边。
君祈夜闻言神色一凛,“你先去将蛇患这件事查清,至于厢阁走水,本王认为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蛇患还是走水,目的都是冲着他的王府而来,他定要揪出这个幕后主使。
冷千秋低头领命,再次隐回黑暗中。
君祁夜手中毛笔已经风干,他抬起左臂,想将桌边的砚台拿过来,却牵扯到了伤口,发出一阵钝痛。
想起大夫说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便将那裹着伤口的窄布取下,他凝眸看了看,发现那一抹霜白更像是从衣摆等地方撕下来的一截布料。
他将那块沾了血的布料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塞到了桌旁的锦盒中……
王府中的下人花了三日时间才将那些五步蛇里里外外清了出去,结果刚消停没两天,京城就开始连绵不断下起了暴雨。
天雷滚滚,黑云不散,倾盆一落不见停歇。
阿箬一早便起床扫水,沁雨居的地势在王府中是最低的,此处原本是做为赏景听雨的小筑,图的就是一个别致,根本未做任何疏水通道。
这几日的大雨积压了不少脏水,已蔓延过了寝居门槛,阿箬每隔两三个时辰就得拿着扫帚往外扫水,否则一睁眼,水就能淹进屋子。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踏水而来,阿箬一抬头看到陆星辰披着湿漉漉的雨笠从院外跑了过来。她连忙拦住,“我的小祖宗,下这么大雨你怎还跑过来了!”
陆星辰摘下雨笠,又用阿箬递来的干净手帕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嬉笑道,“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我躲在厢阁里无聊的紧,想着来找慕姐姐玩。”
阿箬只得放他进了屋,他便像个长着翅膀的蛾子一样扑棱到慕染云的怀里,“慕姐姐,我好想你啊!”
慕染云刚梳洗完毕,正慵懒着对镜戴发饰,他这般扑过来,手中的簪子险些没拿稳,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你想的多半是阿箬做的点心,少拿我当幌子。”
虽说君祁夜将她禁足在这里,却没有阻止外人进入沁雨居,陆嬷嬷与陆星辰会时不时来看她,给她带些吃穿用度,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陆星辰坐回桌旁,拿了块蝴蝶酥吃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今年刚开春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害得大家都出不了屋子,前几天那些蛇多半也是被这大雨冲出来的吧。”
慕染云水漾的眸子转了转,轻叹道,“京城地势一向高于旁边村镇,若是这次连京城都积水不退,那些村镇指不定要被淹成了什么样。”
“听说江南那边已经发了水患,洪水冲垮了好多村子,流民纷纷逃到京城,皇上已经派王爷和六皇子君祈月去治理了。”陆星辰像个小大人般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京城能不能容纳这么多灾民,奶奶说恐怕水患过后就要闹饥荒了……”
慕染云一边淡淡的听着,一边望着窗沿流下的雨水出神,倏然眉头一皱。
“阿箬,你过来瞧瞧!”她喝道。
阿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屋檐下方流淌的雨水呈淡淡的黄色,不由也是一愣,“莫非是这几日雨下得太大,将琉璃瓦冲掉了颜色?”
慕染云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阿箬,你去拿个碗,接一碗檐下雨水来。”
阿箬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闻言楞了楞。陆星辰却按捺不住爱玩的性子,拿起刚喝过的茶碗就跑去檐下接水,不一会儿就接了半碗回来。
他擦了擦小脸上的雨滴,欣然道,“慕姐姐,你要做什么有趣的事吗?”
慕染云拿过茶碗,看到里面淡黄色泛着浑浊的雨水,低头一嗅,眉眼间闪过一丝惊愕。
这是夜来香花的味道,这种花在她们南疆漫山遍野都是,花冠呈黄绿色,夜间香气更浓。
可夜来香花在南疆家家户户都会拔除,就连王城中也一株不得见,只因这种花是雌蛇最爱,每当开花时,香气可吸引雄蛇来与之交配。
“阿箬,沁雨居的瓦片可有被人换过?”她正色道。
阿箬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刚出了正月时,陆嬷嬷说王府的屋檐瓦片稀松,怕哪日落下来伤了人,就带了几个人把王府都修缮了一波,咱们沁雨居也换了一遍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