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祈夜……”她喃喃失语,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就这样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慕染云说不清自己此时是心惊还是心痛,干涸的双眸里涌现出一层浅薄的泪意。
她正望着那堆被烧焦的废墟出神,身侧徒然响起一阵轻咳。
“咳咳……慕染云,你倒是想得很好,还没放弃你那太子妃的美梦吗?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君祈夜从她的身后踉跄走了过来,他的背上有一个幼小的孩童,双眼紧闭靠在他的肩膀上,显然已经昏迷。
慕染云倒吸一口气,往日平稳的声线也变得颤抖,“君祈夜,你没事吧?”
“本王好着呢!”君祈夜咬了咬牙,似是强行撑着身体,“倒是你,衣角都被火燎到了,你自己没意识吗?”
她这才发现衣袍的边角已有几星火苗正在往上翻涌,她索性将外衣脱掉,快步朝外走去,“我没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此时院外的下人们终于找来了水囊,快速将月洞门旁边的火扑灭,慕染云在前面带路,领着君祈夜走出了厢阁。
“太好了,王爷和王妃出来了!”下人们见他们活着出来都纷纷喝道。
陆嬷嬷哭得泣不成声,看到君祈夜背着陆星辰从门里走出,立刻扑上前来跪倒在地,“多谢王爷、王妃,救回了老奴的孙儿啊!”
慕染云这番被吓得不清,靠在墙上不断喘气,阿箬给她递来了清水,紧张问道,“王妃,您有没有伤着?”
她摆了摆手,视线仍停留在君祈夜背后的陆星辰身上,她见陆星辰仍未苏醒,渐渐发觉有些不对……
君祈夜将陆星辰缓缓放在地上,表情略显沉重,低声道,“嬷嬷,星辰被火烧伤了。”
慕染云上前一步,这才发现陆星辰那张稚嫩的小脸被烟灰弄得黝黑,而他从脖子以下的身体都被君祈夜用大氅包裹住。
当陆嬷嬷将大氅拉开后,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怎么会这样!”
陆星辰从脖子以下的身体都被火烧伤,双腿尤为严重,小腿上的皮肤已有皮焦肉烂的模样,被烧焦的衣料紧紧贴在他的伤口处,向外渗着血……
陆嬷嬷一看他的模样便昏厥过去,慕染云的心也凉了半截,她试探了下陆星辰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甚至不确定下一秒,他是不是就会死去。
“这人被烧成这样,还能活吗?”玉璃用手绢掩着口鼻,而无法掩饰的是她语气中的嫌弃和鄙夷。
君祈夜冷冷瞄了她一眼,回过头对慕染云问道,“能救吗?”
“把他抱到干净的地方,打一盆水来。”她双手紧握,指甲陷进掌心的痛感令她保持几分冷静。
君祈夜将陆星辰抱到了自己的寝殿里,为慕染云让出了位置。
她用清水轻轻擦拭着他弱小的身体,越擦到后面越是心疼。
陆星辰烧伤的面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她看着他未分明的五官轮廓已有俊朗之意,长大后定是个美男子,而今却眉宇紧皱,脸上写满了痛楚。
“星儿只是吸入了过多的烟尘才昏迷不醒,我能保他性命无碍,只是……”她踌躇着说。
“你能不能将他身上的烧伤治好?”君祈夜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我只能尽力一试。”慕染云也从未处理过这么大面积的烧伤,不敢跟君祈夜夸下海口,语气也带着迟疑。
君祈夜薄唇紧抿,看了昏迷不醒的陆星辰半晌,突然弯下腰在他额头轻轻摸了一下,轻叹道,“陆嬷嬷的儿女都在几年前瘟疫中染上痘疫殁了,当时京城人心惶惶,儿媳也跟着商人逃走了,也只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陆星辰,那年嬷嬷将他抱回王府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像个雪团子,本王连碰一下都怕把他弄疼……”
慕染云坐在陆星辰床边,静静听着他讲话。
“本王曾想收他做义子,又怕这府内人多嘴杂,平白让他受了不该受的委屈,但在本王心里,他就是本王的孩子。”君祈夜顿了顿,那双桃花眼中难得露出一抹柔意,但很快被冷冽驱散,“慕染云,就算看在陆嬷嬷曾为你求过情的份上,尽量治好他吧!”
“我会的。”她坚定回答。
君祈夜奔波了一夜,又是冲进火场救人,又背着陆星辰死里逃生,现在已精神不济,看顾了陆星辰一阵后便去后面休息。
慕染云反倒愁云笼罩,先是和阿箬两人将陆星辰的身体擦拭干净,可有些衣料已粘粘在伤口上,如果要撕开,定会将他疼醒。
她想了想,说道,“阿箬,你去药方拿些麻沸散过来,还有紫草、黄酒与蜂蜡,再拿几匹绢布。”
阿箬点了点头,半晌后她带着那些药材回来,交于了慕染云。
“我离开南疆时,母后曾在我的嫁妆里放了一条东珠项链,你将它取出来磨碎。”慕染云将小刀放在烛火上烧了片刻,一边撒上黄酒,一边对阿箬说。
“公主,这东珠极为难得,尤其整串东珠项链更是价值连城,真要磨碎嘛?”阿箬颇为心疼的问。
慕染云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救人要紧,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就算是传国玉玺,现在也得磨了它!”
阿箬只得找出了那条东珠项链,将一颗颗珠子研磨成粉。
慕染云用黄酒消毒过的小刀一点点剔去陆星辰身上残缺的衣料,伤口处不断流出鲜血,她只好先用银针将他身上所有止血穴位全部封住。
她记起师父在药王谷时也曾救治过一名烧伤的人,只是那人烧伤面积并没有陆星辰大,师父用配制的药膏将他伤口全部包裹住,连续几日都不能见光。
但那人揭开棉布后,被烧伤的表皮长出了新肉,再过月余后,他新长得皮肤已和之前无二。
她拿过阿箬取来的紫草和蜂蜡,按照师父当时调配方法加入了一些东珠磨成的珍珠粉,用木勺均匀涂在陆星辰的伤口处,最后用绢布层层将伤口包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松了口气,神经紧绷一整夜早已疲惫不堪,趴在床头便昏沉沉睡着了。
晨光熹微时,君祈夜醒了过来,当他看到床上的陆星辰时,惊喝道,“他……他怎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