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写不全一个道
然后低声和两个汉子说了两句什么,两个汉子直接出了门。我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叔换了那一根烟的时候,在街村的外头,早已经等着的一群人悄悄的拿出了铃铛,就那么摇着。而这些人站的位置,正好从把我家从虬龙岭隔了开来。
我进了自己屋子,发现整个屋子像是才被收拾了一样,只不过地上还丢着两个烟头,我看了一眼就知道又是谁收拾的这屋子。然后慢慢的退了出来,走进了书房。
一副大字就那么挂在墙壁上头,墙壁的前头,一个香炉稳稳的摆在那里。我从桌上拿了一根香,然后点燃,恭恭敬敬的对着这幅字鞠了一躬。这是这些年我每次回家必然要做的事情。清香升起,微微的熏着那个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幅字,看了半天,然后才慢慢的出了书房。
我来到家里的另外一处,推开了那扇古气的门,这屋里头依旧没怎么变,一张硬板床,床上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个瓷枕头。一副老旧的桌椅孤零零的放在房间里头,东西都还是原来的东西,只是以前用这些东西的人,却一直就没有回来。
我坐在椅子上头,突然,我眼睛一瞪。看向了桌子上头,什么时候这上面已经是多了一块玻璃,我看了看玻璃下头的东西,一瞬间怔住了。偌大的玻璃只压着那么一张小小的玩意,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就在店子里头,小的不行的我手里头拿着个冰糕使劲朝着嘴里塞,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就那么抱着我,还在用手擦着我嘴角的口水,眼睛根本就没看镜头,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
我甚至没有管这张照片是谁拿来放在这里的,用手摸着玻璃,那股憋了好多年感觉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般,这么大个人,我就直接埋头在了桌子上面,死死的咬住嘴巴。
终于到了傍晚,我妈回来之后,让我去守着店子,我妈拉着我,一个劲的问小婆娘怎么样了。我知道个求啊,只是应付了事。在问到小婆娘的时候,三叔直接站了起来,说是要进去洗菜。最后留我一个人在店子里头饱受折磨。
一桌子菜搞好之后,三个人坐在桌子上,谁都没动筷子,都知道在等谁。终于,我爸回了家,看神色有些疲倦。第一眼我差点没敢看他,叫了一声之后埋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说王文仲,你儿子回来了你没看到?叫你你也不搭理。一下午到底跑哪儿去了?”我爸争辩了几句,没有多说,拿起筷子让所有人开始动,三叔这货也一直闷着,似乎尽量要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终于,吃完饭之后,三叔直接来了一句,“狗日的,老子就说今晚这鱼不新鲜,老子找那徐老爪去,反了天了还。”说完走的比谁都快,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两眼。我心中纠结无比,慢慢的站起来,只觉得自己脚步重的不行,就要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我爸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澈,跟我进来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跟到了书房,找了把椅子坐下,气氛很是压抑。就在这时,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到我爸居然拿了一根烟出来,慢慢抽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等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你叔说你想和我说点事,说吧。”
在我印象中,他几乎从来没抽过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了很久,然后终于开口了,“爹。我记得当年我和三叔去橙子林的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是你在门口等我们。”
他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当时我妈不让我出去,也是你同意我出去的。”我爸穿着一身和我没什么区别的中山服,高大的身材却远远超过了我,就是这么个在我印象中我从不敢违逆的人,点了第二下头。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那根烟,然后终于问了出来,“当时在吃水乡的双九煞阵,是不是你布的?”问完之后,我只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被吐了出来,两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衣角。
“不是我。”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我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一着急正想说什么,突然,这次他先开口了,“你的手罡成了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老汉依旧抽着烟,“千鬼噬身,污秽之气凝成手罡,苦了你了。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我心中一怔。微微的抬起了头,他把右手的烟已经是换到了左手上头,然后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手。“练了一辈子的字,最后还是写不全一个道。”
这句话我没有听懂,我爸看着自己的手,烟雾中就那么入了神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你是我儿子,你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三娃撒出那把道粉,我没有在该断的地方给断掉,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会到我面前问我。”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头绪,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在道生灵韵发挥作用的最后关头,把那后面的东西给生生抹掉。这些年我反复的想,道生灵韵只存在于王家,到底是谁能够把我从那些画面中硬生生的扯出来,不让我看到那后面的东西。
我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粗重,就在这时候,我老汉突然站了起来,拿着烟,就那么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你爷爷还有我。这些年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我还在想着事情,顿时心头一惊,抬起头来就那么看着他,我爸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是集我南截道所有收藏和手段,都弄不死那么一个女孩。”这一个死字咬的特别的重,我根本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这话一出,我浑身如坠冰窖。
“你要知道的,无非是那女孩是不是死在我手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时我就在场,那衣服也是我给她穿上去的。断她阳寿的,是煞阵,我的目的,是要让她魂飞魄散。”
说完,我老汉把烟一丢,抬脚就朝着书房外头走去,到门口的时候,高大的身影转了过来,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给老子别忘了,你是我下的崽。现在你手上已经有了手罡。”然后直接走了出去。书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烟味,我不知道自己心头是什么想法,看似是终于得到了我要的答案。那魂飞魄散四个字,就像是一颗钉子,钉在我的胸口,让我痛的不行,但却又浑身无力。
“断她阳寿的,是煞阵,我的目的,是要让她魂飞魄散。”我呆呆的念着这么一句话,两眼无神,默默的拿起我的右手手腕,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那上头依旧有着那么一个牙印,还在淡淡的痛……
我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我妈端着碗熬汤进来让我喝,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思,只是随便的嗯了两声。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我爹妈的吵架声,“王文仲,我们娘两上辈子欠你的?儿子才刚回来,你刚才在里头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外头甚至传来摔碗的声音。最后门开了,我依旧低着个头,一个人端着个碗走了进来,我以为是我妈,随口说了一句,“妈,别和老汉吵了,我真喝不下。”
“屁娃,你喝不下老子帮你喝。”
我抬头一看,三叔正一脸贱笑的看着我。看到三叔,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货肯定早就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跟我说。
“出来待一会?”
我点了点头,跟着这货到了后门的门口,以前晚上没事,就经常和他在这里瞎扯,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基本上全是不知不觉就被这货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家的后门,就正对沱江河的位置,夜色之下,阵阵冷风吹起,三叔眯起个眼睛,手里的烟变得更亮了。“其实,那女娃子死在谁手里并不重要。”
一直低头的我猛地看向了他。
“屁娃,很多东西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就跟你说过,那女娃的八字摆在面上就克你,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你在吃水乡,所以她也生在了吃水乡。这事儿你真怪不得你爹。你爹是这里的干部,最早发现那女娃的就是他。只不过他一直没有说出来,没有下手,留了她一条命。如果你爷爷知道了这事儿,哪里还等得到什么双九煞阵,那女娃早就活不了了。”
三叔抽了口烟,还在继续说着,“等到后来,那女娃死在了阵里头,你爹才下手,二哥让她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三叔说完就没有再说话,其实这里头的道道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但心头已经被为了南雨的那股不甘心完全占据,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死死的盯着三叔,硬生生的挤出了几个字,“叔……她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