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奇跟钟发白认了亲,两人的关系也随之亲近不少,钟发白将他领进了自己的杂货铺子里。
浓烈的香烛气息缭绕屋内,成堆的汽水瓶子放在屋子一侧,另一侧墙壁下的神坛上挂着须发皆张的钟馗画像,旁边侧面墙壁上还有几张老旧的相框,里面装裱着一个面相凶恶的大胖子,身穿长袍马褂,坐在一张凳子上面,双眼直视着前方,似乎一副随时要从照片里面冲出来的样子。
“呐,这就是我师父,你的师祖。”钟发白向唐明奇指着相片上的大胖子介绍。
“拜见师祖。”唐明奇要了一柱香,诚心诚意给张大胆上了香。
钟发白跟着上过香,向唐明奇解释:
“师父死前一直很想念师兄,遗憾没能见他一面。”
“我师父的话……”唐明奇有些不好开口了,哪怕是死后,钟发财也一直怨恨张大胆。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钟发白却是直接伸手打住,他明白里面的是非曲直,也不愿在这方面多谈。
要真的论起来,张大胆不能事先讲明情况,有欺骗之嫌,而钟发财老死不相往来,实在太过绝情了,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听,因此作为小辈的钟发白与唐明奇也不想讨论这件事情。
两人一下子住了嘴,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气息,唐明奇酝酿了一下,方才开口:
“那个,师叔,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找您的!”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钟发白从旧事中回过神来,关切地回问。
“您这里有红纸香烛么?我要买上一些。”
“你到我这里就为了这些?”钟发白总觉得这个师侄的到来有些突然,目地可能有些不是很单纯。
“当然不是,我们警署那边有点不太对劲,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才想到了您。”唐明奇正式道出了自己的来意,他今天是特意来通知这位师叔,警署地下的日本鬼子即将破关的。
“有什么不对劲啊!”钟发白不以为意,唐明奇现在也算是修持有成,尽管经验不够,可也不该是什么普通的鬼怪可以难住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思猛得警醒了一下。
“等等,你是差佬,你当班的警署是哪一间?”
“就是塞班道上的那一间,观塘总署,有什么不对么?”
“那就难怪了,师父临终前告诉过我,说那地下以前有一群无恶不作的日本鬼子切腹自尽,他们的鬼魂徘徊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夹杂在阴阳之间的鬼窟。那个鬼窟,我们别说进不去,进去了,一身本事也要十去八九,斗不过它们的。”钟发白表情有点苦涩,“你们警署没死人吧?”
“目前没有。”唐明奇直接摇头。
“那就行了,别管他就行了,不要招惹那堆日本鬼。”钟发白神色放松下来,既然没有死人那就不算大事,用不着大动干戈。
唐明奇感觉有点不爽,不过也不好过多逼问,毕竟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只是:
“那些日本鬼要是出来怎么办?”
“那你就来找我,那些日本鬼到鬼窟里面,我是没有办法,不过在咱们自己的地头上面,我一定可以作法让它直接魂飞魄散。”钟发白立刻直接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希望不要出事吧!”唐明奇诚恳地点头,随即又扯开话题,“说起来,师叔,你这里还有没有什么法器,拿来给我防防身?”
“你上次不是拿了一面八卦镜么!”钟发白脸色奇怪,有那个防身应该就够了。
“我怕遇见日本鬼啊!那些日本鬼子也不知道跟咱中国鬼有啥不同之处,您见过么?”唐明奇想起电影剧情里的日本鬼三宅一生,那家伙的扮相好像是吸血鬼,但行动之处又有些不一样,应该是日本的品种吧!
“鬼佬我就见过,洋鬼我就没见过。”钟发白直接摇头,他要是有那个见识,不至于在这里开杂货铺。
“那您就拿点法器给我吧!越厉害越好,我给钱。”唐明奇见拿不到有用的信息,只能尽量弄一些法器备用。
“用什么钱。”钟发白摆了摆手,转身走到屋角,拿出一个衣箱,到桌子前对着唐明奇翻开,“全在这儿了,你自己挑。”
唐明奇上前,只见衣箱里面放着令旗、法珠、水碗、法铃、钢针、火签等等,除此之外,那边钟发白又从墙角摸出一根通体全红的桃木剑,连着成捆成盘的薰香、红烛、黄纸、红纸等等法事用具,琳琅铺在唐明奇面前的桌子上面。
钟发白指着面前的一应物什:
“我这里其他东西不多,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你以后要用到什么,只要我有的,直接到我这里来拿,毕竟咱们叔侄一场。”
这师叔是真的大气,唐明奇有两分刮目相看,不过却是没有接受,而是立刻从身上掏出带着的十张大金牛:
“师叔,小侄也没什么孝敬您的,这些先给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用,小侄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他说着上前把钱塞到钟发白手里,钟发白第一时间说‘不用’,不过待看清那是一张张的大金牛,推辞的语气便不自觉慢了下来,最终在唐明奇的劝说下勉强收下,微数了数,便惊叹出声:
“乖乖,你们这吃公家饭还真是不一样,出手就这么多。”
“没有了,只是收入稳定,外加师父留了一笔钱而已。”唐明奇在众多法器中挑选着,从中拿了一串法珠,又拿了五根圆头细长的银白钢针,最后把钟发白的那把桃木剑弄了过来。
“你师父留钱了呀!”钟发白听到唐明奇的话,脸色忍不住微整。
“当然。”唐明奇点头。
钟发白沉默了一阵子,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摇头:
“算了,散了就散了吧!”
“什么散了?”唐明奇有些奇怪。
“咱们这一脉是有门规的,一戒贪得无厌,二戒无故杀人,三戒亵渎三光,四戒狼狈为奸。还有破衣及顿地的教条,破衣者不穿整齐的衣服,不留隔夜钱,以顿地为号,使神附于身,借神的力量趋吉避凶。”
“那可不成了。”唐明奇直接摇头,这种老旧芝麻般的条例,谁还守啊!
“也是啊!我开这家杂货店,是功法也没得,戒条也没守住,所以才说咱们这一脉散了。”钟发白抬头望着自家杂货铺子,一时间心中感概万千。
“老旧的规矩就随他去吧!至于功法,长夜咒您想学?”唐明奇听出一些钟发白话里的意思,他没有学到九幽长夜叱鬼调神真言,但他想学。
“想。”钟发白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唐明奇,他之所以说上面那翻话,根本目地还是想要拿回师门秘传,不过他作为一个长辈,根本不好开口,要是传出去,师叔向师侄学东西,好说不好听。
“那您知道这功法的弱点么?”唐明奇问道。
“知道,生不出孩子嘛!我的年纪大了,这辈子都没有再结婚的打算了,在师父生前就向他说过了,可是师父一直没有回应我。”钟发白肯定地点头。
“那我回头把师父给我的法书给您。”唐明奇有些唏嘘,张大胆两个徒弟命运错位了,不想绝后的学了长夜咒,而想继承绝学的反而无缘。
“真的?”钟发白抬起头来,眼里闪出亮光。
“当然,这东西又不是我自己的,只是您如果再收徒弟,一定要注意,把话提前说清楚。”唐明奇向钟发白提醒,千万不要再弄出师父钟发财那样的悲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