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在经过红莲的烧灼后,显出了它的本体。看见那团浓重的黑气时,谷雨微愣,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也见过这样的一团黑气,更往深处,却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东西,不能留下。
“我是不是,见过你?”
身边的火焰消了大半,谷雨神情恍惚地问道。
趁此机会,那团黑气逐渐地膨胀,将谷雨包围了起来。虽然它不知道谷雨为何突然心绪不宁,但这是废了她修为的最好机会,当黑暗渐沉,谷雨整个人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黑气环绕在她的身侧,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忘记了吗?三年前,你曾用红莲业火烧过我,哈哈哈……明明是该恨你的,可不知为何有种想要得到你的欲望就此衍生了出来,留在我身边吧,和我一起得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话语有种极致的诱惑,谷雨依旧低垂着眉眼,就连掌心上的赤红色火焰也逐渐消了下去,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不是三年前的那一次……应该是更久远的记忆。
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师傅,裴硫书的脸,到了最后是一个男人俊美却略带哀伤的面孔,渐渐地,眼前画面变得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黑暗。
“谷雨!我若活着,定要剥夺你所珍视的一切,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之中!”
突然一道声音在谷雨的心里响起,谷雨蓦地抬起眼眸,所有的意识瞬间回笼。她想起来了,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都已经忘却了所有的记忆的以前,她最初的世界,就是在这里。
黑暗如同瓦片一样一点点碎裂,金色的光芒从中倾泻出来,那原本还浓重得占据了这整个院子的黑气在这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化为了一小点。谷雨伸出手,那黑气就停在了她的指尖,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是……神?”
黑气如果有表情的话,那一定是无比震惊的,它虽知道谷雨早晚有一天会封神,殊不知现在站在它面前的谷雨是从无数个千千万万年后穿越过来的,早就是神之体了。因着它触到了谷雨的灵根,使得老板设下的本就很薄弱的封印被破,谷雨不仅恢复了神力,还想起了全部的记忆。
看着指尖上这一点黑气,谷雨突然放松了下来一般叹出一口气。
就是这样的东西,夺走了她的师傅和师兄,最后还夺走了清明么?原来在她的那一世中,她所有的悲剧都来源于此物,可又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黑气的话,她恐怕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遇到清明了。
“汝的存在并没有错,所以吾也不会杀你。”谷雨淡然说道。
黑气是因着人的七情六欲而产生的,它本身不具备意识,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人的欲望也是如此,欲望的本身没有错,人正是有欲望才会前进,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一步步地进化,可不该为欲望所累,欲望是让人变得更加优秀的动力,而不是去伤害别人的借口。
谷雨走到那颗被烧毁了一半的桃花树下,折下一根枯枝,那枯枝在谷雨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生机勃勃,绿色的树枝伸展出来,小小的花苞逐渐长开,花瓣颤抖,露出里面的花杏来,桃花在她手中绽放着,粉红与素白相对,宛若一副极美的画。
将另外一手指尖上的黑气放在桃花上,谷雨将那枝桃花接回了桃花树,接着,整个桃花树繁花盛开,在夜色中微微摇曳着。
“这就是汝的力量。愿望也是欲望,因为吾许下了想要这棵树重新活过来的愿望,汝便实现了它,从今以后汝就待在这桃花上,净化一直以来所沾染上的污秽。”
这颗桃花是由黑气所赐予的新生,也是黑气的一次新生,谷雨一直觉得和美好的人或物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美好起来。之前黑气附身于土匪强盗一流,后又与舒乐在一起,黑气在影响他们的同时也在被他们影响,最后就落得一个双双为恶的地步。
黑气这边的问题解决了,那就只有舒乐了,如果她真的踏出了那一步,对清明下手的话。
谷雨的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脸色也愈加冰冷,一阵寒风吹过,桃花瓣儿飞舞在谷雨的身侧,和她今天的穿着的那一身粉红的衣衫相映成画。不过眨眼之间,谷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徒留一院子的桃花,在无声诉说着这一场闹剧的落幕。
舒乐正捂着肩膀上那猛虎咬出来的伤口表情愤恨地沿着猛虎一路留下来的血迹寻找的时候,前方的草丛中忽然动了动,舒乐裂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抽出腰间的佩剑打算向着那处刺去。
寒光一闪,谷雨双指夹住了那突然向她刺过来的剑刃,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看见舒乐肩膀处的伤口以及她的身边并未看见清明时,谷雨使劲一折,剑刃就从中断裂,赤手握住了剑尖抵在了舒乐的颈脖上。
“清明在哪?”
“清明?呵,已经被我掐死了,看样子它是失败了么?”
看着谷雨出现,舒乐就隐隐猜到了结局,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杀了清明。
“我本无意杀你的,舒乐。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伤害清明。”
剑刃逐渐加深,割开一条伤口,鲜血就从那处流淌出来,舒乐放开捂着肩膀的手,不顾着那还贴着她颈脖的剑刃,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谷雨冷哼一声笑了出来。
“清明清明,你的眼里只有清明!你可曾挂念过裴硫书半分?”
“裴硫书?又与他何干?”
裴硫书是她师兄不假,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确实深厚,也许她确实喜欢过裴硫书的吧?但重来一世,她和裴硫书即便再浓重的感情也淡漠了,现在的裴硫书对她而言只是一位师兄。
“呵呵呵……哈哈哈哈……”
舒乐突然放声大笑,笑了好半天后才止住了笑声,对着谷雨道:“谷雨,我一切都与你相争,一切都争不过你……到最后,我所做的一切,你也不曾放在心上。”
初见谷雨时,就是满目血腥中她不染纤尘的样子,明明也与她一样,还是个孩子,面对那些土匪强盗之流时却毫不畏惧。包括那名妇人也是,她也只是想要逃出去而已,等她逃走后她就会喊人来救妇人了,可为什么那名妇人反倒是因她而死?
她们像是两个极端,谷雨什么都拥有了,所以她才什么都无所谓,而她明明渴望着这一切,却什么也得不到。
“舒乐师妹……你说,小师妹会喜欢这宫铃吗?”
裴硫书捧着宫铃问她时的欣喜神情依稀还在眼前,她在他身后追了两年多,成人礼他也不过对她说了一句生辰快乐,而谷雨,他却不厌其烦地寻遍了整个集市,用自己所有的钱买来了宫铃。
“宫铃,喜欢吗?”
冷不丁舒乐问了一句,谷雨有些怔忪,裴硫书送了她一个宫铃,以前她是很珍惜的,哪怕那时候她去了晚停峰上,宫铃都是戴在身上的,而今天为了清明,将师兄们送的礼物都丢在霄云殿了。
可舒乐为什么会知道宫铃的事情?
在谷雨怔忪的时候,舒乐抬起手上的断刃刺向谷雨的腹间,疼痛感袭来,谷雨退后几步,抬眸冰冷地看向舒乐:“执迷不悟!”
直接拔出了腰腹间的断刃,谷雨持剑从舒乐的身边交错而过,舒乐迟钝地抚上了胸口,唇角甚至多了一些笑容,大片的血花在她胸前绽放,僵直着身体向着后面倒去,看见的是一片湛蓝的夜空和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
意识越来越模糊,舒乐缓缓阖上了眼眸。
谷雨,你曾说过,一旦杀了人后也要做好被杀的觉悟,那现在确确实实沾了一条人命的你,该如何在流云门生活下去呢?
这是谷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手中的剑颓然落地,谷雨叹息一声,站立在原地许久,直到一只老虎钻出来咬住了谷雨的衣袖时,谷雨才反应过来,看向那只感觉有些熟悉的老虎。
“嗷呜!”
老虎身上还有许多伤口,鲜血和毛发沾在一处,气息有些微弱。谷雨蹲下身子,伸手抚上老虎的伤口,手中金光乍现,老虎身上的伤口就慢慢地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越来越熟悉了,谷雨想起来在易决的那个世界中,她在山上会喂一些动物吃米饭,似乎其中就有一只这样的老虎,仔细想来,易决的那个修仙门派似乎也叫做流云门,难不成那个世界就是很久以后的现在?
来不及多想,伤好之后的老虎就急忙咬着谷雨的衣服,要将她向着一个方向拉过去,谷雨有些不解地随着老虎一路去了山脚下,翻开一处草丛,里面除了几株被压倒的野草外,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