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殿下,您宽宏大量,求您放过家夫和小儿!老妇管教不严,罪该万死,可家夫和小儿不谙世事,求您饶他们一命……”
宫母“噗通”一声拉住宫父二人跪在地上,这府门前地面由青石板砌成,按照宫母这般跪法,双膝那处都该红肿起来了,而宫袖月站在旁侧面色发白,这时他们才意识他们打的不是别人,而是金鳞郡主谷雨,就连女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百万骄阳军之主。
而在他们周边有着十来名玄衣女子正拿着剑指向他们,只等谷雨一声令下就将这冒犯郡主威严的三人齐齐斩杀,就算宫母是当朝一品大臣,但与她们的主子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见此场景,宫府跟来的随从吓得大叫着跑远了,就连路人也是匆匆避远走过,不敢停留片刻。
官家门前多是非,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便任由着宫家二老跪在地上,宫父脸上似乎还有些愤恨,但身边满是透着寒气的剑刃,他就算是再恨,也知道此时此刻该隐忍下去。
谷雨不发一言,难得的没有去管宫袖月的死活,而是走到了玄关处,不顾郡主形象地坐在了石阶上,神色颇有几分疲惫,大胖急忙从怀里拿出药要给谷雨敷一下脸上的红印,而小胖则是抱剑靠在门扉上,对眼前之事喜闻乐见。
主子因着那小公子的缘故,一直在忍让着,但也别以为她们主子是好欺的,光是在郡主府就有十二隐卫保护主子的安全,早在宫父扬起手时,十二隐卫就提起了剑,若不是主子在那瞬间朝着十二隐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先不说宫父是否会丢了性命,起码他掌掴主子的那一条手臂会被削去,血贱当场。
十二隐卫一般不现身,现身必见血。
她们是作为保护主子的盾牌而存在的,无论是主子发生了什么样的危险,她们势必会将这危险除去才会再次隐身。只不过主子武功太高,就算是有什么人突袭,早在十二隐卫现身之前,主子就很麻溜地自个儿解决了。
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过十二隐卫了,上一次好像是因为主子去招惹一只发狂的老虎结果被虎牙蹭出了一道细痕来,然后十二隐卫就把那老虎给做成了一道佳肴,还给她和大胖送来了一碗后腿肉,再后来随着主子武功日益精进,十二人再没有了出场机会,没想到宫父这一巴掌,竟将她们都引了出来。
来,想一想这宫家人会怎么死呢?她可不想吃人肉了啊。
那边小胖在很愉悦地猜测着接下来的发展,而这边被大胖拿着一块透明膏体糊了一脸后的谷雨,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她。
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就这点红印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自行消去,她倒有种大胖在趁机揩油的感觉。
事实上,大胖也乐滋滋地看着自己双手,觉得主子脸光光滑滑的,摸起来比勾栏里的小倌都软,啊呸,她怎么能拿主子和小倌相比?
十二隐卫还在等着谷雨的命令,而且宫袖月那副明明已经害怕得发抖却要强装着淡定的模样谷雨也没办法视而不见。据谷雨对宫袖月的浅薄了解,他肯定不是在担心着他自己,而是害怕她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了宫家二老。
就在谷雨看着宫袖月的时候,宫袖月也突然抬头看向了她,两人目光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接着是宫袖月先移开了目光,撩起衣服下摆竟是缓缓要跪下来。
他是在服软?
明明自己打她时都只一句“错了”敷衍,现在却因着宫父这一巴掌而要抛却他的尊严下跪了么?
即便是什么话都没说,可那一跪已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愿做下囚,只要能放过宫家二老,还真是孝顺啊,可就是这样的孝顺,在原著不也连累父母被斩刑场?
原著里的宫袖月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父母,想要得到这江山,并为之丧生了所有的爱与所爱,是该说这个代代血染枯骨的天下悲哀还是最后众叛亲离孤寂死去的宫袖月悲哀呢?
正当宫袖月双膝要着地的时候,谷雨摘下旁边观赏树上的一片树叶,指尖微动,便打在了宫袖月的脚脖处,使得宫袖月脚步不稳,摇晃了两下便要摔倒在地,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宫母一把托住,到底是没能跪得下来。
“把剑都收起来吧。”
谷雨一语落下,那十二人立即将剑收回腰间的剑鞘中,但脚步却是纹丝未动,还是将宫袖月他们围了整整一圈。
十二隐卫是在逼自己给她们一个交待啊。
谷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为她们的忠心感到无奈,却还是下了石阶,走到一名隐卫身边,抽出她腰间的剑,然后指向宫父,一条条地解释道:“袖月额头上的伤口是因为他雨夜独行,不小心摔倒磕伤了一处,现无大碍,并非我欺凌于他。”
“身穿麻布衣衫是因为原本的衣服淋湿了,我便带他去周边农家让农家夫郎替他换了一件,并非我苛刻于他。”
“我衣衫不整是因为当时脱下外衫为袖月遮雨,并非我轻薄于他。”
“如此,你若还是怨恨的话,便可拿着这剑杀了我。我绝不会还手,而她们也绝不会找宫府一点麻烦。”
说完,谷雨将剑扔在了宫父面前,成功地让他抖了三下,之后谷雨便背过身去,当真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宫父拿剑朝她刺来,她从来不信什么清者自清,如果有了误会一定要解释出来,就算不为了让对方感到愧疚,也得让自己做人做事光明磊落。
身后寂静了好一会儿,谷雨听见剑刃在青石板上划过的刺啦声音,宫父还是将那剑捡起来了么?
“爹!”
听见宫袖月喊了一声,谷雨立即转身打落了宫父手中想要用来自刎的剑,但他脖颈上还是出现一道血痕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是!那一巴掌是我打的,是我错怪了郡主,罪责都在我身上,你便杀了我好了!”估计是宫母平日里将宫父保护得很好,只不过是如此境地,他便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了。
所以谷雨才觉得很累,她不仅是挨了那一巴掌,还暗中拦下了十二隐卫对宫父出手,这会儿也没有做出任何处置他们的命令,怎么就弄得她才是那个强抢民子逼良为娼的坏人一般了?
“逼死朝廷一品官员的夫郎?这个罪名本郡主可不担。”
捡起地上沾血的剑,谷雨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布擦干净后一抬手便准确无误地□□了隐卫腰间的剑鞘中,见谷雨这般动作,十二隐卫明白了主子并不打算责罚他们,才又如她们开始出现的那般突然,消失得也是无影无踪。
“大胖小胖,给宫夫郎包扎一下,随后送他们回宫府。”
宫父会自刎早在谷雨的预料之中,只让他割破了一层皮已经是轻的了,这也算是给宫父一个教训,下次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之前先开口问一问前因后果。说到底,她理解为人父母对儿子的关切之情,却无法做到原谅,她确实殿前抢亲,但也是宫袖月自愿和她离开的,说不上强迫,而且她并未亏待宫袖月。
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他宫府二老宠爱宫袖月,为他的安危百般思虑,但自己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平白无故地挨了这两巴掌,难道就不怕前郡主夫妇在天之灵来找他们算账么?
不过这倒也不必,爹娘已经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便可横行世间,任性从来都只是强者的专属,如果不够强,便低调点生活,头低到尘埃里去也不要连累旁人。
“主子,那宫家小公子呢?”小胖紧跟在谷雨身后问道。
“也送回去。”
谷雨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想必是真的对那宫家小公子死心了,小胖唇角扬了扬,很是开心地道了一声“好勒”,然后便很是积极地指挥着下人抬来一顶轿子,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三人塞进轿子里,赶紧抬回去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去,宫母已是喜上眉梢,带了自家夫郎上了轿子,宫袖月却纹丝未动,只愣愣地站在原来那地看着谷雨一步步地与他渐行渐远,那娇小的身影看上去如佛强大却又十分落魄。
世人都将金鳞郡主塑造得刀枪不入,可忘记了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刚过及冠之年的女子罢,宫袖月手向前抬起想要唤住谷雨,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就这样也好,恍然一梦,但再美好的梦也始终会醒的。
可他好像还贪恋着那一份温暖,没办法再回到当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