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爱卿,对于谯周一事,不知道诸位有何办法?”
消息传到了成都,刘禅也听闻了这件事情,对于谯周能够中举之后仍然回益州,刘禅心中疑惑,若是真的看不上曹魏的官职还好,自己大可以求求相父,给他个侍读的官职,若是抱着别样的心思,那处置起来,就麻烦了。
刘禅其实并不傻,只因为诸葛亮太过强势,凡事都用老臣、先帝这些词汇,让刘禅根本没办法反抗。在第一次北伐汉中失败之后,刘禅就明白了,要想北伐中原,光复汉室基本上不可能了。
一隅之地,怎能抗衡北方九州?
但是相父承继了自己父亲的遗志,心心念念的就是光复汉室,自己不好去打击相父的信心,也不好打击那些一直跟随自己父亲的老人,所以对于诸葛亮屡次发动对曹魏的战争都是持不表态的态度。
最让他伤心的,是前几年李严那厮冒然出兵攻打曹魏,比之当初自己二叔攻打襄樊都不如,还被那曹叡率军围了,最后还是自己的相父率军支援才将他救了出来。可那一战的结果却是,自己的四叔走了。
当年长坂坡几十万的曹军都没能留住的四叔,就那么死在了当阳附近,似乎也是天命轮回。自己本想严惩李丰,却被相父劝谏阻止,说是人才难得,还是应当使用。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就算不将李丰碎尸万段,那也要将李丰贬为庶人。
当年救自己于危难的四叔就这么走了啊。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自己的四叔追封,还有就是对四叔的孩子们好一点。
“谯允南能取得曹魏科举第二名,说明人才难得,还请陛下能够爱才惜才,若是可以,还当征辟其入仕为官,也好为复兴汉室尽一份力。”
立刻就有人提出来,要对谯周宽大处理,最好还能够征辟为官,众人看过去,却是张裔。
“谯允南前往曹魏参加科举,明显就是对丞相处置不服,如今回来之后还闹出了这等事情,为何还要惜才爱才?前番谯允南说什么?要陛下投降那曹贼。陛下可曾忘记了,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如今丞相正在荆州和曹贼大军开战,司马仲达正在修缮永安城,这益州上下都在为复兴汉室而努力,陛下何以能够接受出言投降之人?”
蒋琬立刻就出言阻止,不管如何,谯周在巴东的闹剧已经传到了成都,极大的影响到了民心士气。
老百姓是朴实的,可他们也是最感性的,当他们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之后,他们很有可能会立刻掉头反对自己等人。
蒋琬想的是通过对谯周的贬斥和雪藏来消弭巴东闹剧的影响力,若是此时再征辟谯周,恐怕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影响。
蒋琬已经想好了,等下朝之后,就去信询问诸葛亮如何处置谯周。
“如今蜀中正值用人之际,那谯允南既然能够考去曹魏第二名,那胸中必有才学,若是我大汉弃而不用,岂不是显得我大汉无容人之量?且在下听闻,那谯周出川参加科举之前便立下誓言,不论中与不中,都要回益州。如今谯允南中了第二名,还能够回益州,就足以证明谯允南乃信义君子,若是弃此等大才不用,又何以引导益州士子为大汉效力?”
“可谯周是丞相亲自下令贬斥的,贬斥的缘由是他鼓动益州投降曹魏!”
不管如何,蒋琬之知道一点,投降派绝对不能出现在大汉的朝堂之上,若是开了这个口子,那接下来会有多少人动摇北伐的心思?
“弃贤才而不用,乃是暴殄天物。”
“口口声声投降,哪来的贤才?怕是那曹魏的贤才吧?连最起码的忠臣守节都不知道。”
朝堂之上,以蒋琬为首的荆州系和益州本土系开始了争斗,刘禅看着朝堂之上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之间就头大。
“诸位都是为了大汉着想,但是此事牵扯甚大,不如就征询丞相意见,如何?”
费祎见两边越吵越激烈,立刻就出言劝解,更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远在荆州的诸葛亮。不管如何,还是要将眼前的局势平复下去再说。
“是极是极,此事还是去信相父,由相父定夺。”
刘禅听到了费祎这么说,立刻就出言支持。两边听到刘禅这么说了,也暂时放下了争执。
散朝了之后,刘禅又特意派人去将谯周寻来,但因为谯周已经改装打扮,只能派人去阆中蹲守,希望能够将谯周找来。
同样,对谯家在成都的住宅和亲属都派了人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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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南,关于愍帝之事,你不必多说,此事你知道,朕也知道。朕虽然不是什么英武之主,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终于找了许久,刘禅才将谯周请入了成都相见。
“朕非相父那等天纵英才,但也想了解一下,如今我大汉和那曹贼之间的差距,允南有言但讲无妨。”
刘禅在自己的后花园和谯周见面了。成都皇宫的守卫并没有对谯周做太过严密的搜查,似乎是因为刘禅想要见他,又或者是因为他头上科举第二名的名头。
“陛下,草民此番北上参加科考,侥幸得了第二名,可北地之才多如过江之鲫,即便是那参加武举之人,也多雄壮之辈。此番我益州北上参加科举之人,五十有五,可得中者,不过寥寥五六人尔。除臣之外,其他士子能入前十者无,能入前百者,仅杜琼一人,可见北方人才之盛。”
“允南所言,可是当真?”
知道自己比不过北方,可在听到了差距之后,心中更加悲观。果然是以一隅之地而抗衡天下九州,犹如螳臂当车。
“草民不敢虚言欺瞒陛下,臣参加科举完回来路上,一路出函谷关,走南阳回益州,这沿途之上,看到了各地百姓都在春耕恢复生产,还在拼命的修建水渠,说是要修一条渠沟通黄河与颍水。那魏主曹叡曾言,待这条水渠修建完成之后,还要在淮泗之地修建更多的水渠,通舟船,利农田。”
谯周只如实的回答着刘禅的问题,即便是诸葛亮前来问询自己,他也是如实回答,却没有想过,这些话让刘禅的心中更加的悲观了。
“允南,你和朕说,若是,若是有朝一日,丞相不在,而曹魏大军南下,我益州可能抵挡的住?”
“这?陛下,益州据山川之险要,如今剑阁还在我方手中,而丞相也在不断修缮永安城,待到永安城修筑好了,曹魏也好,江东也好,都无法撼动我益州半分。只是,”
谯周说到了这里,故意断了断。
“只是什么?朕说过,今日可畅所欲言,允南为何不能畅所欲言?”
谯周向前走了两步,跪倒在刘禅的面前。
“陛下既然如此,草民就斗胆直言,只是那魏主一心想要一统天下,如今虽然与民休养生息,也不过为了他年倾举国之兵南征做准备罢了。到时候兵祸连结,最后苦的还是蜀中百姓。”
经过了几次毒打的谯周,不敢再轻易将“投降”二字说出口,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刘禅能够认清现实,尽早投降。
无论国力、军力、民力、土地都不是北方的对手,却还要坚持什么光复大汉,时移世易,北出关中也好,东出占据荆襄也罢,都已经没机会了。
“那依允南之见,朕该当如何?”
刘禅最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草民不敢妄言,丞相学究天人,有经天纬地之才,麾下属官也多是才俊之士,他们必然能够为陛下指明方向。”
相父?
自己崇敬相父,为相父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感动,即便是已经大权在握,可也始终都没有篡汉自立的动作,只是以丞相之位,在外征战四方。
当初李严建言,让相父进王位,结果却被相父呵斥了,相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投降,对不起先帝奋斗三十余载,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基业,也对不起如今还在拼死奋战的将士,更对不起忠心耿耿的相父。
不投降,苦的,死的,都是益州的百姓。纠结难断之下,刘禅挥退了谯周,自己落寞的在后宫怅然若失。
“来人,黄皓呢?死哪去了?”
“陛下,陛下,奴才在,奴才在。”
听到了呼声,黄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朝着刘禅这边一路小跑过来,一到刘禅的跟前,就立刻跪下。
“你这奴才,刚才跑哪里去了?去,将朕的威武大将军去找来,听说你前些时日得了铁嘴将军,正好可以和朕的威武大将军一较高下。”
“诺,陛下这可是欺负奴才了,奴才的铁嘴将军怎比得上陛下的威武大将军勇猛。”
黄皓一脸讨好谄媚的贱笑着,扶着刘禅朝着轿辇走去,又挥了挥手,让人去准备拿威武大将军和铁嘴将军。
刘禅庞大的身躯上了轿辇,几个力士费力的将轿辇抬起来,朝着一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