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了?”
“办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臣先前去的时候,子丹正好猎了一只老虎,说是要将这虎皮硝制好了之后,再一同带到洛阳,献给陛下。”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若是添油加醋了,或者是如实说了,那自己的人品就毁了。
“哦?不想曹子丹还有这样的勇力。”
曹叡有些诧异,早年间就听说了,曹真勇力非凡,曹操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点,才让他入了虎豹骑,更是在曹纯死后,成了虎豹骑督。
对于这个问题,夏侯衡根本就不想回答,只需要沉默就能够证明这是真实的。
“陛下,子丹让我带回来了虎骨,至至于那虎鞭,已经被子丹泡了酒,到时候会和虎皮一同抵达洛阳。”
“子丹叔有心了。”
曹叡想着,希望曹真不要如同曹彰那般,一心和自己对抗,更不要玩那些小手段,免得到时候自己真落得一个苛待宗室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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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的冷了,赶到洛阳参加科举的人越来越多,而修渠的事情也终于定了下去,邓艾为主,孙资刘放二人作为朝廷的代表,监督修渠的一应物资调动,至于他们的职位,自然会有人其他人候补顶上,这些人也知道,孙资刘放二人此番出去,没个几年是回不来了。
恐怕回来的时候,官职权势早已今非昔比。
“这次巴蜀和江东前来的人大概有多少?”
内阁的议事厅中,曹叡坐在了主位上,两侧则是文武六位内阁大员,整个内阁也是烧的暖烘烘的。
“陛下,眼下已经入冬,礼部那边估算过,能够来参加科举之人,基本上已经都到了,最多科考之前,会有少部分江东士子赶来。”
的确,能赶来的基本上都赶来了,若是等这春闱到了的时候,江东还能来得及,但是西蜀的人想要出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嗯。”
曹叡看了看统计的名单,蜀中出来了五十多人,江东则是来了八十多人,这点人数和北方的士子比起来,少了不少。
曹叡又看向了参加武举的人,人数就更少了,那么千里迢迢,又要负担起高额的食宿费用,对于穷苦人来说,确实有点为难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局面,心中不由得冷笑两声,这江东的士族豪强是想两头都吃了。
确实,各家之中,庶出的子弟中不乏才干出众者,可族中资源有限,不如将这些人放出来搏一搏,一来开枝散叶,二来给他们一条出路,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这一支发达了,或者曹魏率领大军南渡,那也好有个照应。
“华爱卿,这些参考之人可曾全部安排妥当?”
“回陛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城内的治安也已经和各城尉通告,如今城中的大牢之中已经关了不少人了。”
对于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必然会造成治安管理的压力,因为风俗饮食的不同,必然会起许多的冲突,更有地域歧视,就算是曹叡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情,魏国的歧视西川和江东的,西川的和江东的又不对付,就是魏国内部,关东的看不起关中的,关中的觉得关东的都是土包子,洛阳的歧视外地的。
只有那些有家学传承和世代往来的,情况还算好点,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士族,不比那些破落户。
“嗯?刑部大牢之中,所关的都是哪些人?”
曹叡开口问,这刑部关了不少人,说明洛阳的治安差了许多。
“回陛下,都是一些打架斗殴之人,这其中大部分还是参加武举之人。陛下,此辈凶顽,臣以为为了维持洛阳秩序,也给后来人立下规矩,建议取消这些人的科考资格。”
这时候,华歆又站出来。
曹叡看着华歆的提议,心中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提议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和钟繇等人一同商议过的。
“臣觉得子鱼说的甚是。”
果然,王朗出言附和。曹叡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表示,反而看向了曹真。
“陛下,此辈既然来参加武举,说明都是有武艺之辈,若是上了战场,自然是需要血性和凶性,我大魏军威鼎盛,就是需要这股子凶顽劲。不过这些人也不能不处罚,就让他们在牢中空耗米粮也不是个事,如今洛阳周边正在疏通水渠,不如就让这些人领着牌子出去劳作,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回来交令,若是有人从中弄虚作假,则直接取消了他们的资格。如此一来,既彰显了陛下的仁厚,又给这些人立下规矩。”
这话终于说到了曹叡的心坎里面,觉得曹真比曹彰要聪明,曹彰除了喊打喊杀之外,就不会提出这等建设性的意见。
“诸位以为,卫将军所言如何?”
曹叡开始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可是言语中却有赞赏欣喜之意。
“咳咳,陛下,卫将军之言,老成谋国。”
夏侯信终于出言,自从曹真回来之后,夏侯信在内阁议事上的发言频率就变少了,更多的时候是作为补充,给曹真以更多的表现机会。
今年入冬之后,夏侯信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体上的问题,不但自己畏冷,还受不得冷风吹,一旦入喉,就会咳嗽。
“陛下,老臣也以为此言甚好。”
曹洪也立刻出声支持。
曹叡又将目光看向了钟繇,作为文臣之首,如果他也同意,那么这个方案就算通过了,剩下的就只是执行。
“老臣以为,此策或可一试,只是若是有人闹将起来,又该如何控制?”
钟繇却没有明确表态。
“他们既然是前来参加科考,那么心中必然是有所求,应当不会轻易失去这等资格。我大魏开武举,乃是为了选拔军中将校,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坚持不了,恐怕就算入了军中,也不太会遵守军纪,此等人也就当不得大用了,不知卫将军以为然否?”
夏侯信又出言,和曹真打起了配合。
“正是,陛下,若是连此等区区小事都忍不了,他日若是入了军中,当了将校,也只会败坏军纪,坑害同袍。”
曹真会意,立刻就补上。
曹叡又看向了钟繇。
“老臣无异议。”
钟繇最后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便照此行事。”
曹叡最后对这件事情一锤定音。
“对了,眼下修渠之事已经开始,各地同时开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拖延了其他的工程。”
曹叡又开始问了起来,他自己早就对着那图在自己的沙盘上推演过了,这条水渠修成之后,必然会大大的加强对淮泗地区的控制力度。
“陛下,工部和户部已经推算过,虽然工程浩大,可是三年之内,必然能够修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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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结束之后,众人都纷纷走出内阁议事厅。
冷风吹来,夏侯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咳嗽的声音也更加的重了,在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就一只手撑在了柱子上。
“车骑将军且慢点。”
边上一名内侍看到夏侯信的样子,便想要上去搀扶一下。
“不必如此,稍微歇歇就好。”
夏侯信摆了摆手,想着朝前面继续走去,那内侍见夏侯信如此,只能错了半个身子,跟在夏侯信的身旁。
曹真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当年也曾一起策马河北,偷袭扰乱袁绍的后方,后来更是鏖战赤壁、奔袭汉中,却不想如今已经是这副模样。再看看自己还体壮如牛,能够搏虎,又觉得自己如今这般也不算太亏。
夏侯信走下了慢慢的走下了台阶,却不防手被人给握住了。
“走吧,我扶你一段。”
“那就多谢子丹了。”
两个人就这么搀扶着,准备朝着宫外走去。
曹真扶上了夏侯信的身躯之后,就明显感到了不对劲,多年的习武让他的感觉异常的敏锐,握住夏侯信的手腕那一刻,发现夏侯信的手臂上的肉小了不止一圈。
不管是对手也好,队友也罢,曹真对如今夏侯信的状况暗暗吃惊。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曹真忍不住低声的问出了口。
“几年前的荆州一战,受了重伤,能够捡回一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还能奢求什么?”
夏侯信轻声说着,那语气平淡,似乎说的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你这变化也实在,”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吧。”
曹真有些不忍继续说下去,只能转换话题。
“当年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
曹真想起了前两年,当初自己因为救曹丕而干的事情,惹得曹叡直接将自己下狱,结果夏侯信不顾伤势,跑到曹叡那边为自己求情说项,想着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了。
“谢我做什么,陛下虽然果决,可是也曾答应过,不会沾染宗族的血的。”
夏侯信并不说曹叡仁厚,仁厚也是要看对谁的。不过那些文官倒是希望能够用仁厚、仁德这些词汇来限制住帝王,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自身就有了保障。
武将因为本身读书少,再加上性子都比较直接,他们的恶是摆在明面上的,贪墨军饷、喝兵血,而文官,呵呵。
“不说了,不说了,前些时日我猎了头猛虎,这虎骨大部分都献给了陛下,可这手中自己还留着一部分,还有那虎鞭,也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原本是留着我自己的用的,稍晚些时候,就给你送过来。”
“如此,就多谢子丹了,陛下前些时日就给了一些,但是这东西啊,也不过是延缓一阵子而已。”
寒风阵阵,夏侯信每走几步,就要咳嗽一阵。曹真听了夏侯信的话语,心中的争斗和恨意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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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想这北方的天气居然如此之冷,我有点想念成都了。”
太学内,几个人聚在一个屋子内,中间烧着火盆。
“成都,成都,成都有什么好的,你我能够在成都出仕为官么?我已经想好了,若是侥幸得中,我就不回成都了。”
“伯瑜何以如此?这洛阳虽好,也非我等家乡,而成都虽然不足,毕竟是我等我故乡,我已经决定了,即便是中了也要回成都去。我要证明,非我谯允南无才,实乃是诸葛孔明无智。”
这年轻人正是谯周,自从被诸葛亮废了之后,心中一口气难平。在他看来,益州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降,然后开始休养生息,百姓也能够少受到一些伤亡。
光复汉室,听起来很美好,可是却已经没有机会了,在第一次出川攻打汉中没有拿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允南,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如今益州乃是诸葛孔明一手遮天,你回去这般作为,又哪里会有好下场。”
杜预见谯周如此执拗,立刻又想劝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中与不中,我都回益州去,哪怕只在乡野做个教书先生,也都要回去。”
“唉,允南,伯瑜,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呢?”
一同前来参加科考的人,心思各异,但都不愿意见到这二人起了争执。于是有人出言劝说道:“你们两位还是不要争吵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我们都是来参加科考的,应该以和为贵才对。”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来,何必在这里争个面红耳赤呢?不如把精力放在考试上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的说法。
两人倒没有不欢而散,只继续开始准备考试。
一整个冬天,有的人在拼命的备考,有的人被罚作苦力,有的人在养病,有的人还在拼命的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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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难道就连这虎骨酒也没用了么?”
曹清看着夏侯信喝了大半个月的虎骨酒,可是身体却不见任何的好转。
“这病啊,估计是伤到了肺腑了,虎骨这些,恐怕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只能是等到开春之后,天气回暖才会转变。”
夏侯信并没有接过曹清手中的虎骨酒,这些天喝下来,除了燥热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作用和效果。
“你还是去将那枇杷膏拿来吧。”
夏侯信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罐子,这枇杷膏的做法,他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有总比没有好。
曹清又起身去拿了罐子,从罐子里面用勺子挖了浓浓的一勺子,放在一碗温水里面化开,端给了夏侯信。
“想不到啊,最终还是沦落到了要你照顾的时候了。”
一口气喝完,夏侯信将碗递了过去。
“既然是嫁给了你,我照顾你便是应当的,素心那边这些时日也快要生了,你回头还是得多去看看。”
曹清的心里有些担忧,夏侯信的身体到了冬天就越发的差了,比起去年,症状也越发的严重。私下里更是问过吴普,吴普刚开始还不肯说,直到曹清拿着剑架在了吴普的脖子上,吴普才私下里说,当初赵云那一剑伤的太过厉害了,伤了根本,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那我夫君可知道?”
曹清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还有许多的不甘心。
“大人他自己知道。”
曹清只将这事情藏在心里,可时不时的就出门去找吴普,希望能够有别的方法,就算不能够治愈,也要帮夏侯信续命。
“好,家里一切的事情,你安排好了就好,等到开了春,你我就出去走走,当初想着早一日统一天下,然后就陪着你有山玩水,你当初还笑话我。如今朝中事务虽然多,可出行几天倒不是什么难事。”
夏侯信说着接下来的打算。
“好,开春之后,最好是素心也出了月子,咱们一家子就出门去走走,看看。”
曹清应和着。
“你不恨我么?”
“哪有什么恨不恨的,你将这事揽在自己头上这么多年,也被世人非议了这么多年,若是你早点说,说不得咱们的孩子早就大了,我生母也不过是一个婢女,是因为母亲怜我兄妹孤苦,将我二人养在膝下,才有了这身份和地位。现如今,却还有素心,能够将越儿养在膝下,我便也已经知足了。”
曹清又将炉火挑的旺一点,希望能够将这屋子烧的暖一些。
再等等,再等等吧,等到开春就好了。
夏侯信的心中如是想着,等开春之后就向曹叡告假,去洛阳城外的庄子里面小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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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达,明年春耕过后,你负责征调民夫,筹措粮草运往巴东。”
诸葛亮筹划着,想着用最少的兵力拿下永安城,将永安这个要塞重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再专心谋划北伐。为了避免和江东再起纷争,也为了团结孙权,他眼下只有北上汉中这一条选择了。
“喏。”
司马懿恭敬的接受了这道相府的命令,毕竟在宫中府中俱是一体的益州,诸葛亮就是大过天的存在。
随后,诸葛亮又开始不断的召集军中的将领议事,商议什么时候出兵,又走哪条线路,然后就会整天整天的看着沙盘,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拿下永安城。
“难道,真的要做那等有伤天和之事么?”
诸葛亮看着永安城,心头一阵的绞痛,自己之前南征,刚刚灭了乌戈国,折损了阳寿,若是再封城放火烧了永安城,那天谴......
可是不能将永安捏在手里,则自己根本无法安心北伐。
思忖了良久,诸葛亮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决意对永安城用火攻。
“去,将公琰叫来。”
门外的侍卫立刻就走了,不多时,就听到了蒋琬求见的声音。
“公琰,如今成都还有多少的火油?若是今次全部都拿出来,能否覆盖一座容纳近万人的小城。”
诸葛亮要首先盘算一下自己手中的资源,然后再论证自己的方法能不能用。
“如今成都的火油虽然很多,但是要想覆盖近万人的小城,怕是还不够,最多只能覆盖一半吧。”
蒋琬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库存,火油这东西生产不容易,若是一次性将这火油全部都用光了,那么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就很难再次发动北伐了。
“嗯?好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暂且退下吧。”
等着蒋琬退了出去,诸葛亮又派人去给李丰送信,让李丰立刻到成都述职。
时间流逝,许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等待而停止,该做而又能做的也不会拖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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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头,王平例行前来运输粮草的船只靠岸,将所有的米粮和物资全部都卸下。那河岸边绿油油的菜地,想着自己抢种的这部分蔬菜好歹也算是给自己麾下的士卒们提供了不少的菜蔬。
“都督,十万石粮草,还有三万支羽箭已经搬入仓库,还请将军核对签收。”
运送物资的将校将公文递了过来,让王平核对验收。
王平转向了自己这边验收物资的校尉,见那人点点头,就将自己随身的印章拿出来,在公文上盖了下去。
“下次记得多送点肉来,这马上就过年了,这些兄弟们不会回家,总也得给他们吃顿好的吧。”
王平对着这人说着。
“一定,不过都督最好写一封文书,小人回去之后,也好和上官说明。”
任何的粮草物资调动,都是要有文书留底的,王平点了点头,朝着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亲卫吩咐了一句。
“你去和宫书办说一下,让他计算下,需要多少的肉食,然后写一份文书过来,本官用印之后就交由这位兄弟带走。”
军中过年每人分多少的肉,其实都有一个定数,大差也差不了哪里去,自己还可以进山猎取一些野物,想着这样一来,也就能够保证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能够过好年了。
“对了,再让他们送一些酒水过来,这兄弟们都辛苦了,最好是能够来点酒。”
王平想着,这过年可不能没有酒,虽然不能狂欢,但每人一碗也能解解馋。对于这些士卒来说,用酒麻醉自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