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潇潇自负身为心理医生的自己小有名气,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居然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
在她落魄潦倒,险些锒铛入狱时,是日本人向她伸出援手,秘密将她从警局里捞出来,让她免受牢狱之灾。
空知秋是她从警局出来以后,接触到的第一个有钱有势的日本权贵。
最近一段时间,前线战事吃紧,拥护革命党和抗日救国的呼声日益高涨,从四面八方给国府和日方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换来的却是那两方不同势力的喊打喊杀。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国府和日方似要对革命党赶尽杀绝,抓革命党分子抓得特别凶。以致很多行动小组和相关部门为了邀功请赏,抓了一些不相干人等来充数。
真正嘴硬意识力坚强的革命党,不管遭受怎样的严刑拷打,也不会招认的。他们混在人群中,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却视死如归。即便抓到他们,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套取有价值的情报。
与日本军方关系紧密的日本商人空知秋,深谙唇亡齿寒的道理,为了巩固他哥哥空知鹰人在日军的地位,贡献了不少人力财力和物力,在抓捕革命党的过程中屡出奇招。
这一回,他甚至要利用金潇潇,让她用她所学的专业知识将真正的革命党分子从他们在行动中抓捕到的人犯中辨认出来,并从其口中套取有价值的情报。
金潇潇承认自己可以为爱疯狂到丧失理智,但她自认是个有良知的人,她不屑为日本人卖命,她巴不得某个人死去,却不想将自己的私人恩怨代入到国仇家恨中去。
然而,有时候她也是个在日本人的威逼下,不得不就范的柔弱女子。
再柔弱的女子,也有自己的脾气。
在听空知秋说香菜比她更有利用价值时,金潇潇被激起了好胜心。
谁赢过她,都值得她去钦佩。只有被香菜比下去,她不甘心!
如果是针对香菜,金潇潇倒是很乐意配合空知秋。
空知秋安排金潇潇去观察香菜,其实他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通过金潇潇的观察,知道香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听完空知秋亲述的理由,金潇潇嗤笑一声,看空知秋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轻嘲的口吻:“空知先生,确切地说,您不是想利用她,您是想了解她。您之所以会想去了解这个人,那是因为您在意她。”
空知秋眸色淡淡,一开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在金潇潇几乎快要以为自己言中的时候,他唇边忽然荡起一抹冷笑。
见状,金潇潇隐隐得意的表情蓦地一僵。快速转动的眼珠,暴露了她此刻恐慌却还要强作镇定的情绪。
空知秋讥讽回去,“金小姐,我承认你很擅长通过一个人的行为和表情分析对方的内心,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玩弄人心——在这方面,你跟我还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打什么坏主意。”
金潇潇脸色剧变。
她无非是想尝试一下,暗中撮合空知秋和香菜——真要成功了,等于是成功离间了香菜和藤彦堂之间的感情,也算是她打击报复成功。
但是没想到,她这小小的企图心竟然被空知秋当场也是当即给察觉到了。
金潇潇稳住心神,表现的低眉顺眼了很多,“我能不能请问空知先生,你为什么要我分析林香菜?”
“孙子,被誉为百世兵家之师和东方兵学的鼻祖,他曾说过一句话,‘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想要彻底的打败那个人,你就要去彻底的了解她。
我开始和林小姐打交道的时候,从未认真或试图去了解她,所以……没有从她身上占到一点便宜,反而被连番算计。她凭借能力和实力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
我不得不承认,当初是我小瞧了她。”
金潇潇看得出来,空知秋将香菜当成了一位可敬的对手来看待。在外人看来,香菜无疑是在空知秋这里得到了一项殊荣。
金潇潇心里又不平衡了,说话的口气中带了些酸味儿:
“像那种既有能力又有实力的女人,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空知秋把金潇潇叫来,明明是要她来分析香菜,却总有一种自己反被金潇潇分析透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金潇潇有意无意的言语中,似乎将他对香菜的感情升华到了某种含有暧/昧成分的程度——他认为这是变相的扭曲。
空知秋敛正神色,“金小姐,让我们言归正题吧。”
金潇潇花了三日的时间在这间和室观察隔壁的香菜,心中早已有了结果。
两间和室仅有一道门之隔,门的内外两侧有樱花树图案做装饰,其中一片落樱上有个打通的小圆孔。金潇潇就是通过这个圆孔观察到隔壁的情形。
她说:“林香菜其实是个简单而又深沉的人。”
空知秋略有不解:“此话怎说?”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打动她,但是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总会放在她的肚子上,其实她这是出于对她肚子里宝宝的重视和保护意识才做出的举动。”
空知秋想了想,用领一层意思解析金潇潇的话,“她是害怕我伤害她腹中的孩子吗?”
金潇潇摇了摇头,否认了空知秋的说法,“那是怀孕的母亲正常的举动,她是不信任你,并不是害怕你。从她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的情绪,这——就是她深沉的表现。
她不害怕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她自信你不会伤害她,她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或者是她自信藤彦堂一定能够打败小次郎,把她从这里救出去——我认为这两种可能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她的表现太过淡定,淡定的就像是她已经掌控了一切,包括掌控了你——”
身为主导着这一切的空知秋,觉得金潇潇最后的那句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只听金潇潇又说:
“她不敢孤注一掷,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和你硬拼。”
听金潇潇说的煞有介事,空知秋渐渐变了脸色,不得不认真对待她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金潇潇所言有真实的成分,那就意味着他又一次小瞧了香菜,或者他疏忽了哪里。
金潇潇兀自又道:“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空知先生,你今日帮小次郎得罪林香菜,这件事,她会记恨你一辈子。你要是想好好的跟他打交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有那么多心眼儿。
有些对手,他跟你有共同利益,可能会选择跟你站在同一边。我想请问空知先生,你和林香菜有共同利益吗?你单方面想要利用她,你觉得她是那种甘心被你利用的女人吗?即便是你抓住了她的弱点,你觉得她会受你威胁吗?”
空知秋不受她所激,略带嘲讽的看她独自演讲,待她说完,讥笑一声:“林小姐的气量,没你说的那样小。一般女子眼中看到的只是些蝇头小利,但她不是一般女子——蝇头小利根本就打动不了她,当真正的利益摆在她面前,她不会不心动。
曾经的她只是个乡野小丫头,如今的她所拥有的人力财力和人际关系,都是超乎你想象的。她的世界和境界,你是远远也达到不了的。”
金潇潇愤愤不甘,表示不服:“我也许没她有钱有势,但是论人际关系,我不一定输给她!我好歹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在诊治的过程中,建立了不少关系吧!”
空知秋轻笑,却带着浓浓的嘲弄:“金小姐,你有没有用你的专业知识分析过你自己?你说你在诊治的过程中建立了不少关系,我想请问你,都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而林小姐建立起来的关系网,那都是基于友情之上,可比你那‘医生患者’的关系更为牢靠。”
金潇潇忽然有些无言以对。
见她再无话可说,空知秋起身,去了另一间和室。
空知秋离开这间和室后,很快就有人来将金潇潇带走。
香菜直觉空知秋去另一边的和室见了某个人,但是空知秋的人开门关门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给香菜惊鸿一瞥的机会。而且和室的隔音很好,她没有听到空知秋在另一边和室和那人的谈话。
空知秋见香菜没有吃他特意吩咐下人准备的那碗面,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显得十分愧疚。
“林小姐,万分抱歉。我也是受人之托,还请林小姐能够理解——”空知秋真诚道,“今天是第三天了,明天就是藤先生和小次郎约战的日子,还请林小姐再委屈一个晚上。林小姐,我向你保证,不管明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听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香菜实在想笑。
“我都不会伤你一根头发”……
说得真切动人。
伤她,还用空知秋亲自动手吗?
“秋桑,我头发被你薅光都没事,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因为这次的事出一点差池……”香菜扬唇冷笑,轻而虚弱的声音丝毫不影响她话中的威胁力。“你在沪市的根基,我会连根拔掉!”
空知秋微微一怔,“林小姐真会说笑。”
他承认香菜有一定的能力和实力,却不相信她有那样的手段。
香菜的表情却不像是在说笑。
她至今没有动空知秋,并不意味着她没有那样的打算。即使有过那样的打算,她也是一直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因为她知道,就算铲除了空知秋和他背后的势力,很快又会有和他性质相同的人替补上来。
看着香菜冷淡又漠然的神情,空知秋倏然觉得脖颈处一片冰凉,尤其是后颈,被一阵寒意刺入,隐隐泛痛。那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无声无息的靠近了背后——
他浑然一惊,迅速扭动脖子,转动目光,向身后看去。
然而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画有樱花装饰的木格墙壁。
他又抬头向头顶的天花板看去,也是一无所获,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他才看到香菜唇边泛起的淡淡笑意。
他忽然想起之前金潇潇说过的话——
难不成林香菜真的已经掌控了这里的一切,也包括他的性命?
空知秋不信邪,起身开门叫来一人:
“你去外面看看屋顶上有没有人。”
香菜听到了,笑说:“不用白费功夫了,就算屋顶上有人,你们也不会发现的。何况,空知先生,你这新开的寿司店在句容大街西街口的橄榄树宾馆的一楼,楼上就是宾馆里的住客,哪来的房顶?”
空知秋想用那样的话给她造成误解?
他听得脸色一变,当下也不掩饰,“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句容大街?”
“你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绕来绕去,结果还是在龙城,还是靠近荣记新开的商场旁边……这是不是正应了那句,‘最为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香菜上车时,眼睛是被黑布蒙住的,期间从未摘下眼罩,而且来的时候还是大晚上……空知秋始终不知她到底是如何察觉她所在的位置是在句容大街。
他想一阵后,脸色变得越来越沉。
他在龙城新开了几家寿司店,说不定香菜都了若指掌。
何况他开的这家寿司店又在荣记商场附近,基本上就等于是开在香菜的眼前,几乎可以算是毫无秘密可言。
空知秋脸色难看,强作从容的笑了一下,“林小姐,你都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想必藤先生也一定能猜的到,他为何现在都不来营救你?”
香菜笑得微妙,“秋桑不是来请我做客么,既是向我表示友好,谈何营救一说?”
空知秋也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在矫情,他却心照不宣,心想藤彦堂迟迟不来,并非他怕事,他只是不想拿妻儿的性命冒险……
后半夜,木格门被拉开,一个女服务生打扮的日本女子跪在门口和空知秋说了几句。
小次郎来了。
空知秋要把香菜交到小次郎手里。
当有人拿着黑布来要蒙香菜的眼睛,香菜推拒了。
她挑眉看向空知秋,“这个还有必要吗?”
空知秋给拿黑布的人打了个眼色,然后对香菜做了个“请”的手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