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9章斩黯之于瞬光(三十一)
与此同时（？），爱丁伯尔格的老城区。
萨博缓缓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回家了，这个天花板之下，是他自己的房间。他眼前依稀能够看见一个人影。虽然刚做完大手术的他状态不好（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但他还是能够从人影的身高和体型判断出那是丹尼尔。
＂醒了？＂丹尼尔问：＂感觉如何？＂
＂就像死过一次。＂萨博有气无力，但又是开玩笑般答道。
＂严格来说你确实死过一次，你原本的心脏被取出来，移植了别人的心脏了。那一刻你就算是死过一次了。＂丹尼尔答道，不知道是没听懂萨博的玩笑，还是故意配合着萨博在开玩笑：＂嗯......又或者说死过两次？移植进去的那个心脏也是别人的，而捐赠者也是死过一次了。＂
＂......那个......够了。＂灰兔人脸色苍白地叹道。
＂所以，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按道理说麻醉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一半。＂丹尼尔追问道。
＂全身......有点痒痒的，又痒又疼......＂兔子答道。虽然痛楚和痕痒都不是十分明显，麻醉药的效力应该还在，但＂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身体＂，那种空虚又奇怪的感觉，正充斥着萨博的全身。
＂因为是五脏六腑全部一起从捐赠者身上摘除，再一起移植进你身体内的，医生只是把移植进去的东西和你身上的血管和神经组织再次接驳在一起而已。＂白银骑士少年耸肩道：＂器官都是完好的，没有动过刀子，动刀的部位只是血管和神经。而且医生还用治疗魔术促进过血管神经连接的部位的愈合，它们现在已经基本愈接在一起了。＂
＂嗯......＂萨博低哼道，有点心不在焉。
＂尽管如此，血管和神经愈接的地方还是有点脆弱，特别是肺部。医生叮嘱过，在手术的创伤彻底愈合之前，你不应该太用力呼吸。否则会对胸腔和腹腔的血管神经都造成一定的损伤，内出血的话就麻烦了。＂
＂嗯嗯......＂萨博依然心不在焉。他用力呼吸就会觉得胸部又痒又疼，本来就没办法去用力深呼吸。维持着现在这种轻度喘息的状态就是极限了。
＂你饿了吗？＂丹尼尔又问：＂医生说你可以吃一些流质的食物，也可以先用打点滴的方法把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注入你体内，暂时靠那个维持生命。你是打算打点滴，还是要我弄点稀燕麦粥给你吃？＂
＂......都不想。暂时不饿......＂萨博低声答道。
他的肠胃都不是他自己的，是从别人身上移植过来的，因此他还没有明确地感觉到本应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饥饿＂。大概是麻醉药药效还没有彻底过去，他体内的五脏六腑也还没有彻底＂复苏＂过来的缘故吧。
＂也罢。如果不是特别饿的话，就先不用吃东西了。＂丹尼尔似乎翻开了某种笔记，在认真地看。那笔记说不定是医生那边留给他的，里面记载着病人在术后应该注意的事项。
＂所以......要是我想上厕所的话......？＂灰兔人于是好奇地问。
＂这几天......不，至少是今天之内不能乱动，＂丹尼尔答道：＂所以当然，你没法上厕所的。你现在没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穿着什么吗？＂
＂该不会是......尿布？＂
丹尼尔神秘地一笑。
＂噫......＂萨博拉长了脸。
＂丢人吗？其实也不算丢人啦，做完大手术的都这样。忍一天就好了。＂丹尼尔道：＂而且你什么都没吃，大概也不会排出来什么。总之今天内给我老实在床上躺着吧。＂
＂嗯......＂灰兔人本来就全身瘫软无力，除了躺在床上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别的事情可以做。
＂那么------＂丹尼尔刚想说什么，他裤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白银骑士少年转身的同时掏出电话，还没有看来电显示就下意识地放到耳边急着问：＂你好，是谁？＂
＂是丹尼尔先生吗？＂话筒那头传来圆桌骑士帕西瓦的声音：＂你有空吗？过来我的办公室谈点事情吧。＂
＂额，我正在请假中，我的属下刚刚动完一个大手术，我正在探望属下......＂丹尼尔答道。
＂只是探望一下而已，很快就能回骑士团吧？＂帕西瓦又问。
＂这有点......＂
＂属下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圆桌骑士追问道：＂我这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想交给你去完成。要是做得好的话，可能会在你的履历里记下一个大功，对你未来的仕途有很大的助益。你确定不想听听这个任务的内容吗？＂
＂额......我有兴趣，但我现在确实没法走开......＂丹尼尔支支吾吾地说：＂可以在电话里大致说一下吗？＂
帕西瓦那边顿了一顿。
＂好吧。把线路切换到加密回路T，我们在那个线路里继续谈。＂他说。
＂好的。＂丹尼尔把电话挂了，再切换通信线路。过了几秒，电话再一次响起。
＂你身旁没有别人在偷听吧？＂再次通信时，帕西瓦问。
＂只有我的属下在，他躺在床上静养，基本听不见我们的对话。＂丹尼尔故意远离了萨博的床，并压低声音答道。
＂也罢。＂帕西瓦这才开口道：＂你知道龙之大陆吗？＂
＂嗯......说的是美洲吗？＂
＂是的。＂圆桌骑士道：＂亚瑟王十分器重的某位......贵客，在不久的将来，要到龙之大陆去进行，嗯，某种地质勘探工作，我不太清楚。考虑到龙之大陆的危险性，他当然需要护卫队。＂
＂而你打算推荐我当那位贵客的护卫？＂
＂是的。＂帕西瓦哼道：＂护卫队全是从大不列颠骑士团里选取出来的少数精锐，其中不乏强大的骑士。现在还剩下两个名额，我把你推荐上去了。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不要错过啊。＂
＂我很感激。可是......＂丹尼尔疑惑地一声闷哼：＂推荐我吗......？但我只是区区一名白银骑士，论战斗力的话估计是骑士团里的中下水平，就这样推荐我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我不想给你丢脸，帕西瓦大人......＂
＂确实，论战斗力的话你可能是护卫队的名额里垫底的存在，但你的体质特殊啊。＂帕西瓦却说：＂有魅魔和龙的血脉加持，你对剧毒和高温都有极佳的抗性，还是[无魔者]，对各种幻术和法术都有抗性。龙之大陆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地方，那里的环境极其恶劣，而且变幻莫测。对环境有极强适应力的你，我认为是探索龙之大陆的最佳人选之一。＂
＂确实......＂丹尼尔又犹豫了一下。帕西瓦的说法没有问题，丹尼尔确实适合在龙之大陆里探险，正如他之前适合在[永无之地]那种超越常理的地方探索一样。这事要是能做好，也确实会在丹尼尔的履历上留下漂亮的记录，对他的仕途有很大帮助。按道理说丹尼尔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现在，丹尼尔身边有个需要照顾的下属，他没法轻易走开。如果他在这种时候从萨博身边走开，一下子跑到龙之大陆那种遥远的地方去，探险一两个月才回来，萨博这边的情况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意识到丹尼尔在犹豫，帕西瓦追问道。
＂我的下属是个问题......＂丹尼尔只好低声说：＂说好了在他术后康复期间照顾他起居的，总不能把他丢在家里任他自生自灭啊......＂
帕西瓦于是吐槽道：＂所以你就不能请个人照顾他吗？而且为什么你要照顾你的属下，你明明只是个他的上司，不是他的情人......＂
丹尼尔沉默了一下。
＂该不会真的是他的......＂
＂不是。＂丹尼尔马上否定道。
＂那就行啊，找别人照顾他啊。或者送让他住院啊？办法有的是，你担心什么。＂帕西瓦继续吐槽：＂而且护卫队这边并不是一去去一整个月，期间没法回来的那种。＂
＂......不是吗？＂
＂据说有传送门直达龙之大陆。所以护卫队来回都用传送门的，大概每天都能来回一次获得补给吧。＂
＂但我听说龙之大陆有很强力的信号干扰，传送门不是都会失效吗？＂丹尼尔疑惑地问。
＂然而他们那边就是有抗干扰的传送门，就是能够直达龙之大陆。＂帕西瓦却说：＂可能是新技术，我不清楚。详细的你得向任务的筹划人打听。但如果你开始打听了------＂
＂我就会知道得太多，不得不参加这种任务了......＂丹尼尔接上道。
＂就是这样。＂帕西瓦那边传来的答复语气十分微妙，感觉就像是在偷笑。
＂......我明白了。让我再考虑一下。＂丹尼尔于是答道。
＂真的要考虑吗？大好机会都不珍惜？你真的那么在乎你的下属，必须留在大不列颠照顾那位下属的起居生活？＂帕西瓦不禁窃笑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额，很高兴和你交谈。再见。＂丹尼尔红着脸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其实萨博是能够隐约听见丹尼尔的对话的，兽人的听觉格外地好，兔人的耳朵比其他兽人还大和长，听力当然更优秀。
＂没什么。只是骑士团里有任务想要我参加罢了。＂丹尼尔绕着圈子答道：＂但我先答应了在这里照顾你几天，大概会想办法推掉吧。＂
＂你就去做嘛，老板。事业更重要。＂灰兔人却说：＂即使把我丢在这里，我也不会死的。家里还有梅森在呢。而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继续拖累你了。你和我不同。由于我的身份的关系，不管我在骑士团里怎么努力立功，都不可能得到晋升。而你却还有机会。你能爬得更高，变得更伟大。不要放弃来之不易的机遇啊。＂
丹尼尔皱了皱眉头。
＂总之......让我考虑下。＂他推门而出，离开了萨博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