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六年(1578)六月十九日晌午,三好家大军来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抚养城下。他们是排成非常窄的队形从西北面山地接近的,是为了躲避可能来自海面上舰队的炮击。
原本人数还可以再多些的,但对于这场战役三好高层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三好义继和大多数地方豪族持反对态度,但筱原长房和“小三人众”坚持。一向不太对付的筱原长房和“小三人众”这回空前的一致,据说脾气暴躁的十河存保甚至在最高联席会议上拍了桌子,出兵的决议就是这样强力压服的结果。不过还是有人不买帐,赞歧天雾城主香川元景就没有来,不过正是大敌当前,强硬派也不好逼人太甚。
因为地形实在是太窄了,我只在城下布置了可儿才藏和山中鹿之介的6000足轻,分左右翼排列,另外还有新八郎的200甲骑躲藏在城门洞里,大约瑟夫的500哥萨克轻骑在不远处低洼里的小树林中埋伏。我自己则根本没有出去,津田一算指挥备队中的大炮也陈列在城头,不过铁炮足轻已经分散到前沿去了。
“他们还真是够谨慎的!”看着远处出营不远就停下来的三好部队,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的大炮对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竹中半兵卫站在我的身边,神情无比的轻松。“据忍者传来的情报说:昨天晚上他们的作战会议开的很晚,其间一直吵闹不停!现在我甚至怀疑在我们发动之前,就会有相当数量的三好部众不战而逃。”
“所以一定不要着急进攻,不然就无法在这次造成足够的心理威慑!”我的手轻轻捶着城墙垛口上的方砖,感到一阵舒爽。现在一切都在按着我的计划进行着,这场游戏实在是太简单了。
“主公所言甚是!”竹中半兵卫严肃地点点头。“击败三好家的主力不成问题,实际上现在这甚至已经不用考虑。可是四国有许多虽然狭小但却险要的城堡,现在它们大多掌握在一些地方小豪族手里。如果这次不能一次打掉他们对三好的信心,那以后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那就先不要让大炮上场,等他们表演一番再说!”我看着远处的那一堆杂乱的旗帜,它们已经开始摇动了起来。“去把一算叫过来!”我对正巧站在身边的樱井佐吉吩咐到。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听到我叫津田一算立刻赶了过来,事实上他离得也不远。现在铁炮备队的基层指挥力量已经相当成熟,所以一般情况下他只是和炮阵在一起。
“如果在前面的平原上实行火力覆盖,那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我指着山坡下,足轻军阵前那一片漫长宽阔的小平原说到。
“如果只有五六千人散布在这样的区域里,恐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他闭上一只眼睛简单地测量了一下。“但要是敌军这三万多人全部来攻蜂拥上来,那么末将有把握三个排炮打垮三好军所有建制!”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啊!”我有些为难,因为让胆小鬼成为勇士自古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嘟、嘟、嘟……”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对面的三好军终于决定不再等待。一阵阵急促的法螺声中,有五千军队开始向城下我的步兵军阵袭来。这虽然是一支由足轻为主体组成的部队,但是专业化的轻甲长枪手已经达到了一半左右,而且有百余人的骑兵夹杂其中。
“这是谁的部队,说得过去嘛!”我用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应该是十河存保的部队,在三好诸将中战斗力算是强的!”竹中半兵卫用眼睛一扫就得出了答案,这是一个军师的基本素质也是必备功课。“十河存保虽然并不是十河一存的亲生骨肉,但据说却继承了他的勇猛与暴躁。在用兵上他极少考虑后果,因而在对长宗我部家的几次战争中他都是主动提出去打头阵,虽说年轻但现在在四国境内已经很有些名声了!”
“好一头蛮牛啊!”看着十河存保的部队脱离本阵开始进攻,我不禁婉尔一笑。他们明显是一颗试路的石子,身后并没有其他部队跟进策应。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被从两侧夹击,十河进攻部队在靠近之前微微转了个弯,避开山中鹿之介的一侧开始单独与可儿才藏接触。在被前排的铁炮放到百十个人之后,双方的前排开始用长枪互刺。
“前面铁炮队做的不错,既没有把敌军吓跑也没有显得太假!”我回过头来称赞了津田一算一句后,又对竹中半兵卫说道:“虽说三好家是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但随着‘三人众’的覆灭上来了一些新面孔。就算是三好义继这个老冤家,对我们的部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才藏这个毛躁的家伙会不会误事啊?”
“主公不必忧虑,可儿大人也算是追随主公多年的名将了!”竹中半兵卫倒是充满了信心,好像完全忘记了可儿才藏以前闯过的那些祸。“之前对于此战的全部构想,我已与诸位大人反复的核对过,因此不可能再出什么问题。加之现在双方都没展开真实的实力,也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刺激他!”
“但愿如你所说就好!”我又把注意力转了回去。
双方的战斗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甚至谈不上什么激烈,前排的士兵以长枪互刺,后排的士兵则原地踏步。陷于枪的长度和韧性,十河士兵被刺中的几率更多,因为护甲的厚度,我的士兵受伤的可能性更小,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没有惨烈的生死搏杀,甚至也连队型的改变程度也不大,叫无意经过的人看来双方这简直是在磨洋工!
“这个样子不大好,似乎有些抬温暾了!”我看着下面的景象,也开始捋起了那刚留起不长时间的小胡子。仙芝她们几个认为我这个造型很帅,我自己也觉得似乎更威风了些。
“看来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得找点儿什么东西刺激他们一下!”竹中半兵卫显然也没有料到进展会如此缓慢。
他的话忽然使我脑中灵光一现。“重治,你说他们手里会有多少望远镜啊?”我问到。
“应该有不少吧!”虽然如此说可他自己也不敢完全肯定,只是主观地分析道:“九州、四国与南蛮的接触比堺町还早,还要频繁,望远镜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很新鲜了。主公,您问这个干嘛?”
“也许我们该体谅一下他们焦急的心情!”我看了看紧跟在身边的几个人,然后选择了莺。“你去跑一趟吧!到天守阁告诉岗本夫人: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都来了,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亲自出来看看我前几天说得是不是实话。今天的太阳有些毒,记得上了外廊后给岗本夫人打一面云盖!”
“主公真是奇思妙想啊!”莺走后竹中半兵卫笑着对我说到。
“也是将心比心嘛!”我也同样含笑作答。说来也奇怪,对这件事我心里并没有多阴谋过后的厌恶感,虽说这也的的确确算是一件阴谋。不过即便没有我这么作,这个已经濒临瓦解的政治集团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这也算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吧!“现在就看他们上不上钩了!”我真的不是很担心。
不久之后十河存保部果然亢奋了起来,足轻们在武士的督促下开始玩命,远方三好主阵的部队也是一阵躁动,只是依旧没有别人补充上来。可儿才藏的部队微微后退并产生了一定“动摇”,我回头向上看时果然见到了一面醒目的朱红色云罗伞。
“这样阴谋的气息是否太浓了?”竹中半兵卫忽然说到。“主公您看,对方的大部分人马依旧持观望态度,这说明对我们的战力还是心存疑虑。虽说为了防备对方本阵山中大人部不去支援,这个道理在逻辑上也说得通,但还是会让人产生摸不到底的感觉!”
“那你看应该怎么办?”我也隐隐感到了这种状况,就虚心请教到。
“或许我们应该使个‘巧劲’,瓦解掉这场进攻!”他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阵势后说道:“我军这次不会带来很多骑兵,这一点对方或侦察或猜测应该有个概念,因此他们在进攻中才会摆出这种不顾骑兵突袭的阵型。要是我们派上几十个骑兵从侧翼猛地冲击一下十河部的本阵,那么就显得我们手里并没有多少本钱,是一副坚守待援的样子!”
“有道理!”我点点头然后问:“你看是派哥萨克去,还是让新八郎露露脸?”
“都不太好!”他摇头道:“这两种骑兵产生的威慑力都太大,很可能就此把他们吓回去。我看不如出动主公的轻装旗本,几十个人就行!”
“那就……你带人去一趟!”我的手指向了阿雪。“你带50个旗本从侧翼袭击十河存保的马印,只要能把他们吓走就好!”
“是!”阿雪兴奋地高声应了一句,她已经有很久没得到这样的机会了。
“主公……不必如此吧?”虽然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的,但此刻竹中半兵卫却有些犹豫。
“姬武士出现在阵前,更能刺激一下三好家那些人的神经!”我又对后藤又兵卫、石河贞友、樱井佐吉和伊木半七四个人吩咐道:“你们四个也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