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怎的觉着方才那文家的太太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马车里,孟春回想起刚才文家太太在胡桃铺子门前,一个劲的拉扯着姑娘的手尬聊。
对,没错,就是尬聊。
这个词她曾经听夫人提及过,当时她不理解什么是尬聊,今个见着文太太那副作派,小丫鬟终于明白这个词的用意。
秋灵嘴角淡笑,连孟春都看出来了,她怎的可能看不出来。
文太太看她的眼神明显过于殷切,又隐隐藏着些不满,明明在此之前,她只是在府里见过一回文太太,文太太到底对她有何不满。
算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便不去想的。
“咱只管自己做到明面上的礼节,不让人寻了错处,便无需理会他人如何想的。”
孟春点头,“是,姑娘。”
文家的祖地在杭州城,此次文家太太领着闺女文采君回乡,是因着家中婆母身子抱恙,不得已才回乡下伺候尽孝。
文采君瞟了眼远去的马车,回头道。
“娘,我瞧着那李家的养女也不怎么样,不过就是相貌还算过得去罢了,人家李家都推了咱文家的意思,您怎的还上赶着讨好一个养女。”
文采君承认自己的话酸,自然是因为今个瞧清了宋秋灵的长相,其脸上的皮肤怎的连一点瑕疵都没有,常听说一白遮三丑,她也就仗着有那好皮肤,才能让人入眼的。
而文采君自己的皮肤时不时便会敏感生起红斑,害得她不能像别家的姑娘那般,在脸上涂抹脂粉。
文太太本就心情郁闷,听着闺女这番不体谅的话,更难受了。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不懂大人的事,此事你可别管,娘定要让这丫头嫁入咱文家。”
文采君:……
感情她娘还真的没打消这个念头啊,听娘这话说的,好似有十足的把握,明明李家已经断然拒绝了父亲的联姻提议不是嘛。
娘有这心思怎的就不替她想想,难道她就不是娘的孩子啦,娘亲怎的能如此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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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衙门。
这日下晌,李怀江在办公书房里翻看着文案,眼角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前来,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宋之秋怀里捧着一摞审阅过的账册,顿时被李怀江瞪得心头发麻,不住顿了顿足。
“大人。”
李怀江没好气地抿了抿唇,道“你嫂子昨个可是说好了,晌午后约了人到府上相看,你怎的还在这?”
宋之秋整张脸顿时通红一片,又感觉脚底心冰冷冷的,好不尴尬地垂了垂眉眼。
“我……我……”
“可是对唐参将的侄女不感兴趣,昨儿个你怎的不说?”
虽然,他们夫妻俩主张帮宋之秋相看媳妇,挑的都是背景干净且不错的人家,唐参将的的亲侄女特意与家中长辈从苏州来一趟福州城,打着访友的愰子,实则就是来与宋之秋相看的。
唐参将这位侄女芳龄二十二,因早年家中祖父母与亲爹接连世离,一直待字闺中守孝至今,硬生生把年岁拖大了,若不然,唐家还指不定瞧不上他李怀江身边的小小师爷。
如果宋之秋真看不上人家姑娘,李怀江和李婉也不会逼着他强娶,毕竟小两口成婚后的日子,他们可插不上手。
眼看四虎的孩子再有两个月就满周岁了,五虎的媳妇也怀上了,便是不忍心瞧着宋之秋一个二十四的大龄剩男,再拖下去,谁家好姑娘能看上这么个老男人。
“没……我没有看不上人家姑娘,我……我……”
哪怕是到了此时此刻,宋之秋也不敢想自己能与唐参将的亲侄女相看,论身世背景,他拍马都赶不上人家姑娘的,他怎敢大言不惭。
“先前你嫂子看了人家姑娘的画像,说是个极标致的姑娘,你嫂子的眼光,你还不信?”
“我自然是相信嫂子的,我便是害怕人家姑娘看不上我的,毕竟我的身世……”
“出息。”李怀江真的不想给他翻白眼,“唐家若是瞧不上你的身世,还会给你嫂子送来画像?可还会特意大老远的来一趟福州城?”
“怎的,可是担心为兄给你开的俸禄养不起媳妇?”
“没有!”
宋之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李大哥给他开的俸禄别说养媳妇了,要是好好过日子,养上一家子人也够的。
再说,这么多年里,他与幼弟吃李家的住李家的,嫂子还说他成婚后不必出府别住,把他如今住的院子改成新房,还说若是不习惯的,就在院里给他们开个小门单独用的。
这般的厚待,他宋之秋何其有幸遇着这么好的兄嫂。
李怀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宋小弟是不好意思,瞧瞧,真是出息得很。
“把东西放下,本官命你一刻钟回到府上,不然明个你便不用来了。”
宋之秋顿时被吓了一跳,“我,我这就回府。”
生怕晚一步超出一刻钟的时辰,李大哥当真不愿用他了,还没走到门口,发现手里的账册忘了放,又赶紧折回身将册本子好生放到李怀江手边,再次麻溜的脚底板抹油,可把李怀江看得直怔神。
感情好好与他说话是不行的,非得找虐,简直是何苦来哉。
李府,正厅。
性格爽朗的唐家二夫人梁氏很是对李婉的胃口,唐家一门儿郎皆是从军的好汉,唐参将早年是追随高帝御下的亲兵,凭着自身出色的能力将将得到高帝的赏识,才给唐家谋到参将的好名头。
梁氏的夫君早年战死沙场,好在上头公爹婆母待她不错,才让她们母女俩挺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再后来小叔子谋到了官身,他们唐家总算是熬到了出头的好日子。
然而,就在闺女订下亲事那年,公爹因早年操劳过度身子孱弱,没能挺到亲眼见证孙女出嫁便去了,随着唐老爷子的离世,唐珊的亲事便暂且搁置。
好不容易守孝满了三年,婆母又因病离世,又三年的守孝期让男方家无法再等待,婚事自然就黄了,等出了孝期唐珊已是二十出头的年岁,姑娘家这个年岁最是难以相看对眼的亲事。
寻上门来的媒人不是鳏夫续弦,便是那四五十岁才攒够银子钱娶亲的老男人,梁氏怎可能让闺女受此等罪过。
两个月前,小叔突然捎了家书回乡,告知福州城的衙门师爷有意相看人家,还说珊儿这般年岁那师爷的人家不嫌的,且师爷也不过比珊儿长两岁。
再有这位宋师爷虽没那官身加持,却是很受李知州的看重,也算是半个脚迈入官场的后生,若是这门婚事能成,日后小两口好好跟着李大人一家子,不怕日后过不上好日子的。
在梁氏的认知中,闺女嫁给才子文人总好过嫁给莽夫俗子,小叔向来对他们孤儿寡母多有照顾,想来小叔子看中的人选,自然是没得挑的。
于是,梁氏麻溜的找来画匠给闺女画了幅肖像,再让小叔转交给那师爷的人家手中过目,最后梁氏得知,师爷身后的人家竟然就是李大人夫妻二人,梁氏对这门婚事更满意了几分。
由官大人主持的婚事是闺女莫大的荣幸,便是盼着这婚事能成的,她家的珊儿除了年岁大些的,自小便乖巧懂事,家务活计也是个好手,长相也是不差的。
听说宋师爷家中只有一幼弟,可也是得了李大人一家常年的照拂,可见,嫁给宋师爷是闺女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