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武顿时面如土色,仿佛当年在学校里帮人作弊被抓到教务处去那一瞬间。张智翔见他面色大变,心道莫非他真得私下干出了推倒女学生之类的糗事,办公厅要找他诫勉谈话?不过这事情貌似也不归办公厅管啊。
不过张智翔瞬间已经下了决定,要是真有此事,他得立刻把这“败类”给清理出学校去――当初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那群意图不轨想趁职务便利来泡妹子的元老给清理出去的,学校的氛围绝对不容破坏!
杨欣武眼见着校长大人忽然面色一沉,暗叫不妙,只好硬着头皮干笑几声掩饰过去。
杨欣武第二天如约来到了通知上的地点:农庄茶社。
白天的茶社几乎没有客人,他一出示会员卡,就被服务员领到了三楼的一间沙龙包厢内。萧子山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沙龙包厢大多数时候是作为会议室使用的,当中是一张会议桌,周围除了有靠背椅之外,沿着墙壁还有一些藤编的长沙发。
围着会议室落座的除了萧子山之外,还有好几个元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一个女人他是认识的――明朗的老婆。
“来,来,坐坐坐!”萧子山用他一贯热情的态度请他在会议桌的另外一面落座――正对着这几个人。
桌子上整齐的放着笔记本、铅笔和几只注满清水的玻璃杯,这几个玻璃杯干净光洁的让人炫目。
“我先介绍一些。”萧子山咳嗽了一下,“这位是国家警察代表慕敏……这位是仲裁庭代表安熙……”最后他提到了自己,“我代表办公厅出席会议。”
杨欣武强作镇定,一一和人打招呼,心里却暗暗发怵:这架势是要把自个双规是怎么的?
萧子山见招呼已经打过,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袋拆开,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来。
“杨欣武同志,我受元老院的委托。现在向你宣布:因国家警察总部的申请,经元老院常委会、执委会批准,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询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他接着说道。“从现在起,整个过程将进行录音记录。这是常委会和执委会联合签发的授权书。您可以看一下。”说着他把文件推了过来。
“不用了。”杨欣武没有碰这张盖着好几个大印的纸片,“这是审问吗?”
“不,这是询问。”仲裁庭代表安熙解释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您可以不回答问题。”
“这是有权保持沉默的意思喽?”
“是的,当然是广义上的沉默权,并非狭义上的,您不是嫌疑人也不是被告。我们到这里来只是希望您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安熙解释道。
“是因为林小雅的案子吗?”他说着,注意到安熙和慕敏交换了一个眼色。
“是的。”慕敏表示肯定。“您认识林小雅吗?”
有一瞬间,杨欣武打算什么也不说――他要保护杨继红。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慕敏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专门来找自己,一定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自己沉默与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是的,我认识。”他点头道。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慕敏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杨继红和林小雅的关系,她又是如何得到他的推荐的。杨欣武没有保留一一做了回答。不过,他再三强调,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最后,慕敏问道:“我希望可以提取你用过得水杯作为此案件的物证。可以吗?”
“当然可以。”杨欣武看到杯子上自己的指纹清晰可见,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杯子这么新,这么干净!这大概算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吧,毕竟被提取指纹不是件光彩事,“请便吧。”
“谢谢了。”慕敏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他的杯子。装进一个黄色牛皮纸口袋里。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告辞了吗?”深感羞耻的杨元老急于要摆脱这一难堪的处境。
“我们将在明天一早传讯杨继红,”慕敏说道,“她是本案的主要嫌疑人――希望您能理解。传讯是秘密进行的,如果最终证明她是清白无辜的,也不会留下什么影响。”
杨欣武从她的语气中知道这不是在和自己商量。只是告知而已。
“如果我不同意呢?”
慕敏看了一眼安熙,他说道:“这样的话,该案将提交到元老院常委会上讨论。如果最终讨论结果是中止侦察的话,我们可以不传讯,否则就由常委会下令强制执行。”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杨元老,人命关天。”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随意吧。”杨欣武沉重的说道,似乎不堪重负的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抬起了头:“你们不要拷打她……”
“肯定不会。您可以放心”安熙赶紧说,“我们仲裁庭的法学理念是重证据,轻口供。”
杨元老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表示不相信还是不要紧,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快!给杨元老备车!”萧子山见他面色不好,赶紧打开门,招呼外面的服务员。
“要立刻拘捕杨继红吗?”
“给他们留点时间吧。”萧子山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女仆什么时候在你们眼里是夫妻了?”慕敏冷笑道,“明媒正娶的老婆也是说甩就甩呢。”
萧子山微微一笑,并不计较,他举起手来:“好吧,好吧,我不干涉你们的事情了。”
从杨元老玻璃杯上提取的指纹证实了慕敏的推论:栏杆上的指纹不是他的――其实从指纹之间的距离萨琳娜已经大致推测出这是个女人的指纹。于是杨继红的嫌疑就变得十分高了。接着,对杨继红的指纹进行了比对,确定指纹就是她的。
慕敏再接再厉,对已经被拘捕来得杨继红展开审问――由于到这是第一次询问元老的女仆,可能会牵扯到“元老的利益和秘密”这一敏感性话题,为了防止被人找到话题,询问全程录音,同时由办公厅派出一名工作人员在场监督。
即使这样,经验丰富的慕敏依旧没花多少力气,使得杨继红就承认了那天晚上是她在楼顶用栏杆殴打林小雅,并且最终将她逼到楼边坠楼身亡的事实。
“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她的,让她不要再逼我……”杨继红掩面大哭起来,“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你们不是闺蜜,好姐妹吗?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慕敏追问动机。
“好姐妹?!”杨继红停下了哭声,咬牙切齿,“我有这样的好姐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到底做了什么?”
杨继红又哭了起来,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慕敏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案子里根本没有女仆争风吃醋的事,林小雅也没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
杨继红和林小雅是女仆学校的舍友,在校时候关系不错。杨继红分出去之后,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的关系。就在几个月前,林小雅请假出来约杨继红见面。两人见面之后,林小雅提出:要杨继红找杨欣武推荐她上高小。
“我和她那时候关系很好,想她想读书上进也不是坏事,就去求了首长。首长宽宏大量,立刻就答应了。我也很高兴,就写了信告诉她首长已经答应了。”
没想到林小雅又一次约她出来,这次她的要求厉害多了,要杨继红去游说杨元老为她提供学费和生活费的赞助。杨继红显得不大情愿,林小雅就拿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信。”杨继红顿时哭了起来,“我太傻了!”
信是杨继红进女仆学校前写得,收信人是她的一个同乡,也是被收容来得难民。两人在大陆上家境差不多,都是乡间小地主,识得几个字,往日就素有好感。
杨继红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际稍稍安定,偶然间看到同乡也来到了临高,也住在检疫营地里。
经历了一场磨难,一个人孤身活在世界上,忽然看到过去的旧相识,还是彼此都有好感的那种,心中的倾慕之情自然就蓬勃而发了
两人乘着派工干活的机会见过几次面,因为平时派工干活不容长谈,就用书信交流。
后来杨继红进了女仆学校,门禁森严,这件事就渐渐淡了下去。但是随着她们知道自己将来都会成为“首长”的女人,杨继红又害怕起来,因为自己和同乡之间的信件,一旦暴露出来就会成毁灭她的全部前途。同乡写给她的,自然可以一火烧掉。但是自己写给对方的,保不住还留在世上。在恐惧之余,她找了林小雅商量。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坏,骗了我的信!”
林小雅就给她出主意,叫她拿一个凭据给她,她偷偷溜出去找那个同乡,叫他把信件都毁掉。这样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