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和其他军官们抓到了没有?”
“刘千户已经被抓到了,军官们大多被杀了。没抓到几个活得。”
“有没有人逃走?”
“没有人逃走。”
“好,你去把当官的都押上来!”
所城内的军官,自小旗以上,百户、试百户和虽无官衔,有具体职务的人员一共有二十多人在破城前的暴乱中已经被杀死了一多半。只有十来人被押到魏爱文面前。
他们一个个被反绑双手,发髻散乱,有人身上还流着血。一个个喘着粗气,似乎惊魂未定。
“哪个是刘千户?”
魏爱文刚问了一句,这千户就大声吼叫起来:“反贼!!!反贼!!!朝廷迟早要收拾你们!!!反贼!!!”
魏爱文懂一点军话,听了他的叫骂,皱了下眉头,问:“这就是那刘千户?”
林福说:“就是他,这狗东西身边有好几个亲兵,拼了命的保护他才算救了他的命。”
“亲兵有抓到活得没有?”
“有一个,是个半大的孩子,吃了一刀,骂不绝口,要不是我们抢他下来就给军户杀了。”林福问,“要不要留他的xing命……”
“当然要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又忘了!”魏爱文不满的说,“给卫生员看看,能救就救。他不过是个小亲兵罢了。能有多大的罪过?”
林福赶紧应了个:“是。”
魏爱文扫了一眼被抓的千户。并不立刻发落。问:“军户们怎么样了?”
“为首几个,我将他们安置在演武厅上,其余丁壮,都在演武厅前等候发落。”林福说,“要不要把他们叫来?”
“好,你把为首的叫来。”魏爱文打着主意。
为首的二个军户被叫来了,他们一见到魏爱文站在人群中间,知道是髡贼中的大官,赶紧跪下。
“起来吧,我们不兴这个。”魏爱文用军话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军户一个叫郝国新,一个叫崔正,年纪都在三十上下,个字又瘦又小,形容枯槁,慢说像个当兵的,连本地的农民都不如。魏爱文问了问,知道郝国新是这里的铁匠,崔正是个养马的。
魏爱文和他们随意交谈了几句,知道他们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军户子弟。此地因为镇黎的关系,卫所的武备还算齐全,丁壮们也时时cāo练。不但武器甲仗齐全,还蓄养了些马匹骡子。
魏爱文从交谈中知道他们非常痛恨这一班“老爷”。卫所里的世袭军官和军户早先是袍泽,渐渐的就成了地主老爷和农奴的关系,卫所的官田理论上是国家的,由卫丁耕种充作粮饷,实则收获几乎全部为军官们拿去,普通军户只能得到得到少量藉此维生而已。军户们不但是国家农奴,还是军官们的奴才,代代都被人当做奴仆般无偿役使。穷困不堪不说还常常被军官虐待杀害。
这些内容,魏爱文早就知道,他进城之后看到军户们杀害强jiān军官的眷属,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就知道期间的仇恨极深,远非一般的矛盾可言。
“既然这样,今儿就给你们受苦的弟兄们出气。”魏爱文说,“一会就把人交给你们,你们自己去审自己判,要砍头还是宰了喂狗都由你们说了算。”
郝国新等人原本还不知道这髡贼准备如何发落,他们很怕髡贼们要招降纳叛,说降刘千户等人,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现在听说要给他们出气,心里大喜。赶紧又跪下磕头,说:
“这伙狼心狗肺的家伙,小的们早就想要他们的狗命了。”
“好,把人带走吧。”说着他吩咐士兵把其中的大部分人押到演武厅上交给军户们开个“斗争会”,然后全部绞死。单把千户所中管理账目的师爷留下以备清查物资,又留下了一个百户。
当下企划院的搜索队带着俘虏一处一处的仓库和宅邸清点查收物资,千户所城里没有什么让人激动的财物,无非是粮食、军器和牲畜。最有价值的是缴获了二十多匹马和骡子。马体型很小,大约是云贵川一带常见的果下马,清点物资和开斗争会花费了一天时间,在斗争会的狂热气氛中,刘千户一干人全部被绞死在寨外的树上,如何处置他们的眷属引起了军户们之间的争吵,有人要分女人,有人主张全部杀掉,双方争执得几乎要动刀。最后还是“斩草除根”的意见占据了上风,军户们将军官们的眷属和狗腿子拉到寨外的河滩上,要他们跪下,然后一刀一个的斩首。
军户们在杀人的时候,魏爱文将特意留下的百户叫到跟前。这个百户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见魏爱文就软瘫在地,连声哀求饶命。
“饶你一条狗命。”魏爱文说,“你即刻滚蛋,马上到海口千户所去找汤允文告急去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快去,你若敢不去告急,就把你的全家全部交军户。”魏爱文一侧头示意了下河滩方向,那里不断的传来惨叫声。
“是,是,是,小的一定去!”百户赶紧爬起来。
魏爱文叫来两名士兵,关照他们一路护送这百户到临澄边界上。
随后,两处屯所内的军户全部被移走,他们被分散安置到各个公社去。至于这两处屯所的房屋、资材和土地,由民政人民委员会接受,另行安置移民。
至于郝国新和崔正两个,一个分到机械厂受训当工人一个分到尼克手下养马。魏爱文从军户中征募了一批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充实到教导队去,准备初步培养之后再进行政治培训。如今他们手里都是沾了血的人,不怕不跟着穿越集团都到黑了。
游老虎带着他的三百多人马,咋咋呼呼的过了临高-澄迈的县境。他有点遗憾旗帜还没有做好,行军起来一点不威风。
这支特遣队的任务是造声势,所以一路上游老虎可以压慢行军的速度。遇到村落总是休息一下,村里的百姓望风而逃,游老虎也不派人追赶,只是关照大家注意纪律,不准擅入民居,也不准拿走百姓的东西。临走的时候再在墙上贴些标语之类。
沿途遇到有设防的较大村寨,游老虎总是派人去征粮。村寨中见他们带有大炮,不敢不从,都给十几石粮食应付一下,游老虎也不多要,反正只要把伏波军到来的消息传出去就是。
就这样他的人马一路走一路歇,走走停停,走了一天才刚刚到澄迈县城。这个速度让游老虎觉得慢得出奇,实则按照官府的正常驿路行程,琼山到澄迈是半天,澄迈到临高正是一天。
游老虎的侦察兵抵到城下的时候,夏天ri长,这座县城居然城门尚未关闭,乡民百姓进进出出,一点没有临战备战的意思。直到大队人马出现,县城才一阵慌乱,抢着关闭了城门。
游老虎知道,自己若是要抢占城池的话,就算跑步冲锋也能成事。不过何鸣既然不要他占领澄迈县城,也就无需费事。他当即下令占据城外的一处高地,在高地上安营扎寨。
这个步兵连的连长也是元老,叫余志潜。余志潜是个白净的青年,很爱看书,颇有股书卷气。他算是半个军事发烧友,不过发烧的对象是近代军事,现代玩意一概不感兴趣。属于排队枪毙党人。
因为很爱看书,平时又以“参谋”、“军师”之类自居,所以游老虎干脆拿他当自己的参谋长,给自己出谋划策。
“老余。”游老虎叫谁都叫“老x”,就是杜雯也叫“老杜”,“俺们现在到了澄迈了,看起来把四乡的百姓吓得不轻,不过这城里的官儿吓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按照司令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的造势,你看看怎么造势比较好?”
“当然是要摆出攻城的姿态。”余志潜胸有成竹,“不过光在外面放放炮还形不成压力。”
“别分析形势了,你就说说该怎么办吧。”
“县城是跑不了的,我看得尽量sāo扰地方。”余志潜出了个主意,留一部分人马在这里监视县城,其他部队在附近展开武装游行,一路征粮,打几个大户,顺便再征发许多百姓来,在城下伐木造攻城器具,挖壕沟,修筑营寨,摆出一副大打出手的摸样,“咱们人少,城上的人也不是瞎子。所以要做出我们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要来的摸样。这样县里的人就要慌了神了。非得出去求告不可了。”
游老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真有你的!好,我们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分兵出去sāo扰澄迈。我们现在先安排宿营。”
陆军的条令是规定只要一宿营就要挖壕沟,修土围,架设鹿砦。游老虎估计sāo扰澄迈不是几天就能结束的事情,要把营地的设防修得坚固些。出发的时候特意领了几卷铁丝网。接着士兵们又搭起了一座十来米高的简易瞭望塔,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澄迈南城城头上的一举一动。带来的三门山地榴也修筑了炮垒,还专门为火炮和弹药车搭建了防雨用的窝棚。
游老虎带着人巡视了各处营帐,士兵们自不用说,民兵的士气也很高。大家猜测明天就要攻城,都在议论如何能够快速的破城。
游老虎并不说破此次的任务只是sāo扰,他按照条令规定,检查了各连排的卫生状况,又督促着炊事员烧水给大家烫脚,卫生员背着药箱,处理打起的脚泡,再上一些刘三配制的中成药,第二天就能继续走长路了。比起正规矩的步兵,民兵很少有长途行军训练,而且一路上还拖炮运辎重。许多人刚安好帐篷就倒下睡着了。游老虎督促民兵队长们把睡着的人都叫醒,叫他们吃饭烫脚。
巡视完毕,游老虎又和余志潜一起到了瞭望塔上,用夜视望远镜观看城头上的动静。只见城头上已经点着了许多火把灯笼,又添了不少丁壮在城上巡视。
相对于形制奇怪的临高县城,澄迈县城堪称是中规中矩的县城,四四方方。同样是北门设而不开,但是城墙并不高厚,设防也不算严密。两人带兵一路行来,感觉澄迈比临高的人口略多些,土地开发也较好,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府城的关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由余志潜带队,分出一半人马来,深入澄迈县境,沿途打粮征夫,游老虎带着余下的人在城下摇旗呐喊,民兵还不时向城上释放火铳,虚张声势。
城上的民壮见他们走了一批人,留下的不过一百多人,胆气壮了起来。不断有在城上叫骂,时而也将箭shè下来。伏波军离城足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就算是城上的大炮也打不到。两下就在城上城下互相叫骂。
游老虎在jing卫员和传令兵的簇拥中站在一处土丘,指挥sāo扰战斗。看着民兵用单眼三眼火铳噼里啪啦的施放的着实热闹,他知道里面其实没有铁子,纯属放个热闹。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种打仗是在有点稀罕,不知道算不算麻雀战。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吊桥放了下来,二百多练勇和民壮从城门口蜂拥而出,冲过壕沟,呐喊杀来。
游老虎没料到敌人敢于出城厮杀,但是必要的防备还是有的,掩护民兵的步兵排立刻排成双层横队。
“shè击!”指挥的步兵排的土著少尉的指挥刀猛得往下一挥,米尼步枪的枪声震耳yu聋,游老虎清楚的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乡勇和民壮象撞到了一堵墙一样往后倒了下去。乡勇们大约没有料到髡贼的火器居然这样厉害,隔着半里多地就能将人打死打伤,冲锋的脚步顿时犹豫了起来。
步兵排的士兵们马上装上子弹,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的排shè,米尼步枪的shè速远远超过了当时的所有火器,几分钟之内乡勇们又被打倒了十多人,余下的人乱了阵脚,闹哄哄的往城里跑去。
“龟儿子还想来出来肉搏!”游老虎啐了一口,“就这么缩回去了!”他不免有点遗憾,他身边的民兵都拿起了长矛,列好了队形,随时可以投入厮杀,他自己也想试试看边军长刀的威力。
“营长!我们架起大炮轰他娘的几炮!”炮兵学兵队的领队激动的跑来求战,“杀杀城内的狗官的威风!”
游老虎看了半天,才说:“今天算了!”
他从侦察兵的报告中已经得知,半夜已经十来个人偷偷从另外两座城门上缒下,侦察兵们按照他的命令并不捕捉,只是跟踪去向。发觉有三四人是往府城而去,其余都往县内各处去了。
游老虎分析这必是县里派人去县内各处调集乡勇加紧守城之用。县内聚集的各路乡勇愈多,他们到澄迈围攻县城的消息就会传得愈开,所以他并不拦截这些使者,任他们去四处求援。今天城里的民壮乡勇敢出来应战,说明他们准备调集的人不会太少。
在他心里,巴不得在澄迈城下打个大仗,立个大功。而且他对自己的火力和士兵的战斗力充满了信心,认为只要时刻保持jing惕,多少人来进攻他都能击退。
第二天余志潜带回了几十石粮食并二三百民夫。两人就在城下大干起来。一边修理营寨,一边伐木制造攻城用的云梯和冲车之类。城上的官绅们看到髡贼虽然只有小股兵力,却驱使着民夫做着种种攻城的准备,加上已经知道了髡贼的火器犀利,心里非常害怕,不断的派人出去告急,调集县内的乡勇进城增援。
“城里的乡勇愈来愈多了。”游老虎说,“要是咱们把城攻下来,又能抓一大批俘虏。”
余志潜没有说话,他觉得这几天因为己方兵力没有增加,城上的守备又渐渐松弛下来,于是建议开始炮击县城。
“咱们人不够,未免让人给看轻了,就给他们尝尝炮弹好了。”
“好,也省的民兵们把炮弹火药再拉回去。”
为了增加紧张气氛,游老虎批准炮兵学兵炮击县城南门。12磅山地榴弹炮的炮弹尽管不能打毁城墙,但是打毁了半个城楼和许多城垛女墙,打死打伤了不少守城的民壮和乡勇。特别是发shè的榴弹和燃烧弹,给守城的军民极大的震撼――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炮火。城里几处失火,一些房屋也被打入城中炮弹毁坏。经过连续的炮轰,守城军民人心涣散。要不是何鸣不要他们破城,澄迈即刻就可拿下。
游老虎觉得这样还不够厉害,便和余志潜商议:与其在这里白费炮弹,不如用榴弹炮打破几处寨子,灭几家大户,乘着打仗的功夫消灭一批地方实力派,为今后的统治奠定基础。顺便也多赚些战利品,执委会不是天天喊“打不起仗”么?抓了人抢了粮食和财物多少能起到塞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