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正在修灌溉渠、并大田、搅拌塘底,一边修一边吵,吵得天昏地暗。
刘昌郝加了两百贯钱,一是修陡门的材料钱,二是用之补贴,有人欲多得钱,吵。耕地并得远,吵,并得近面积少了,吵。并得差,吵,并得好,面积少了,吵。
还有,小田并大田,田垄容易解决,就着田沟起新田垄。关键修灌溉渠、修通车子稍大的道路,必会占田,田有好坏,田里还长着作物,作物有的长得好,有的长的不好,刘昌郝给钱补贴,大头便是补贴这个,但为争这个好坏,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刘昌来不得不请出村里几个说话略有些威望的长者出面,还是不管用。
孙耆长看得惊心,虽然刘梁村人心不齐,刘昌郝却是拿出六百贯现钱的,两个村子可能有几户能拿得出六百贯现钱,但谁舍得拿出来?面积也不是太大,将黑水河边上的耕地除掉,刘梁村河东的旱地不过七八百亩,换成孙岭村,未来是三千多亩。心齐?到时候心就不齐了……
刘昌郝看得更清楚,吵归吵,最后山塘能修起来。对于刘梁村,能说容易吗。他将各户召集过来,说了两件事。
马上对所有茅厕、牛棚、猪圈、羊圈进行改造,刘昌郝出所有瓦片与一半土坯,土坯不值钱,但山上只留下那么多,全部出,数量不足,必须于二月底完成改造,茅厕必须放大缸,必须是正规的土坯墙、瓦块顶,茅厕与猪圈等小牲口棚子完成改造,补贴三百文钱,牛棚则补贴五百文钱。
不完成第一批改造的没有资格,完成了第一批改造的会有后面的房舍改造。
时间自甜瓜上市后开始。
其规格则仿照山滩,也就是四间砖瓦房,且有一个院子、院墙。
每户补贴四十贯钱。
真要建成了,材料加上木瓦匠工钱,得需六十余贯。不过可以自己伐木头,会省不少钱。若是像梁三元、张大魁家一样,是土坯瓦房,木料与瓦片是现在的,四十贯都可能用不到。
补贴了这么多,还不想盖房子,刘昌郝则不会劝说的。
最后是于院墙内外用土坯砌花池,秋后刘昌郝会替大家培育月季花,不但美观,长大后还能起防盗作用。里面,刘昌郝会提供菊花,甚至未来会提供几株牡丹花。移载时,还会教大家种植的技术,以及提供营养土。
一个老汉说:“昌郝,我们也想村子美观,然建了砖瓦房,必提户等,多纳税。”
这真是一个事实,不但房舍,大牲畜也会计入财产提户等征税,往往胥吏贪婪的地区,有的百姓连牛都不愿意养,以免被加了户等,然后交不起赋税。别以为刘昌郝那首诗是写着玩的,它不是刘昌郝写的,乃是陆游写的,不是所有地区,但有一部分地区,便是诗中的辰光。
“勿怕提户等,且不说在我家做工,明年我或教部分人家种一样物事,一年或有几十贯收入。”
“甜瓜?”
“非甜瓜,乃是另外一样物事,今年我便会种之。就这样吧,欲改造者,向韦二哥子说去,让他登记,好去买瓦。然其瓦皆用来盖茅厕与牲畜棚子,若私藏,勿怪我不客气。”
刘昌郝说的凶狠,许多人却已经心动。
谁不想自家变得更漂亮,不但有好房子,还有花,还有牡丹花,谁不想村子变得更干净,如同刘家山滩那般。
朱三忽然笑起来:“原来还是收益。”
有了收益,便有了钱,便能对村子改造。
“亦不是收益,这是今年,我渐竖威信,家里客户多,换成前年,纵是我贴钱,也不知变成何等辰光。”
“村风比前年稍稍好转。”
刘昌郝点头,与前年相比,确实好一点,他将刘昌来叫到一边说:“去年雪水少,今春溪水必然不多,我看搅拌得差不多,能引水进塘。”
东边那个山塘用的是黑水河东南边河湾的淤积搅拌,本身就有许多水草根,并且这边漏水情况要好一点,不必刻意抛投其他处的淤泥。当然,水注得差不多,移载芦苇、藨草,必须继续用一些淤积搅拌,还要施一些基肥,才能移载,不然以其自身的土质,还是长不起来。不过看到了水,大伙积极性会提高,争吵也会减少。
刘昌郝说什么就是什么,刘昌来带着大伙去引水。
刘昌郝自己也开始请人,先将旧山塘的水徐徐注入到新山塘里,移载藕种,水注得差不多,再载芦苇与藨草,还要对后来的山锄草,耨耙,施基肥种苜蓿,去年种的苜蓿也要浇灌追肥。
春天终是来了。
孙岭村也停止了建山塘,然后打开河堤,不是好心放水,而是从上游堵堤,好从湖荡里捞淤积上来搅拌,随后放水蓄水,植芦苇藨席。刘昌郝过去看了看,问:“面积有多大?”
“不知,”孙耆长摇头。
反正是拼命地挖,一直挖到正月末为止,能挖多大便是多大。
刘昌郝目测了一下,未必有三百亩,不过面积也不小。量是能量得出来的,没必要去量。孙耆长说:“能否卖桑苗给吾村?”
“桑苗?孙耆长,我不能卖,然秋天,我还会伐桑,可以卖树根给你们。”
桑树嫁接有很多种,也犯不着伐桑去根接,但刘昌郝会不会手把手地教?不说刘梁村会愤怒,刘昌郝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即便现在,刘昌郝对孙岭村仍不抱着好感,如去年冬至后,明明在修山塘,继续将黑水河堵上。
孙耆长误会了,说:“谢过,谢过。”
“孙耆长,切记,今年必须将半水田定落下去,灌溉渠修建后,旱田一律不得种水稻,一亩稻田用水往往是旱粮十倍以上,若开先河,以此山塘,蓄水量仍严重不足。”
别看它面积大,实际放在另个时空,只勉强算是小型水库。大一型库容乃是10亿立米以上,大二型乃是1-10亿立米库容,中型乃是0.1-1亿立米,小一型是100-1000万立米,小二型是10-100万立米。孙岭村这个山塘才勉强进行小二型水库行列,至于刘昌郝家的山塘,都没有入等的资格。
一是面积不太大,二是深度严重不足,且看另个时空刘昌郝老家山区那边的水库,皆是中型或小一型水库,又灌溉了多少耕地,原因简单,多种的是水稻,有的还负担着城镇的用水。
“这个知道,故我们村欲广植桑。”
“无桑,有此山塘,汝村亦得利也。”
刘昌郝回去,请女工做鞭炮,今年没有新诗词,然而开始吸引了一些外地客商,契单仍达到了三千多贯。不过刘昌郝去了朱庄那边几个村子请了一些女子过来做工,为年底鞭炮做准备的。
暂时的与去年相比,变化不大,虽忙碌,家里人多,又请了不少人,还算是顺利,至少没有去年那样狼狈。本是农闲的时候,两个村子偏偏忙得不可开交,以至谢四娘回来时,刘梁村灌溉渠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且各家厕所与牲畜棚子也一起改造了。
谢四娘开始未注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临进村口,才说:“咦,为何村子一起修茅厕?”
刘昌郝解释一番。
其实这个改造,刘昌郝补贴的钱不多,还有工料钱呢,能余下多少。关键后面还有砖瓦房,明年还有什么几十贯收入的作物,连刘昌郝大伯父家也老实地闭上嘴巴,将茅厕与猪圈等一起翻修。
“也好,”谢四娘说,以前不但脏,也不雅。许多妇女上厕所,屁股几乎全露了出来。但许多农村皆是这样,能奈何?
“阿娘,马大夫如何说?”
“说我明年还要看。”
“不是明年要看,秋天也要去。”
对这个刘昌郝真不懂,反正谢四娘秋后便开始犯病,去年看了看,去年秋后要好得多,仍然在犯病。虽然谢四娘外柔内刚,什么也不说,刘昌郝能看到。
“秋天就秋天,”谢四娘说,应当相信大夫的话,然而一词压相国寺后,谢四娘信那个人的话?不过临走时,刘昌郝再三嘱咐,若有人来问,便说自己走了,也不要说自己娘娘在看病,因为谢四娘这个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小叔父仍没有消息?”谢四娘问,她心中,以为儿子有本事,乃是小叔子让他们母子去县城读书,所学来的学问,于是不恨了,不恨便会关心。
刘昌郝摇摇头。他心里在想,看来这个小叔父不大靠谱啊,即便惭愧,在外面安顿下来后,也能偷偷来村子问一声吧。
他将谢四娘迎回家,又去找韩大虎与牛进宝,牛进宝是牛岭寨的人,其相当于韩大虎在棘岭寨的地位,说:“韩叔父,牛叔父,你们两村今年须少种作物,我会请许多女工,且时间长,若是包括鞭炮在内,可能会达到两百余天。”
“两百余天,以后吾村还有男人说话的余地?”牛进宝说。
韩大虎哈哈大笑起来。
两百余天,仅是工钱便达到二十余贯了,况且刘昌郝还会发放一些奖励。有了这收入,加上两村贫瘠的耕地,可怜的收成,还种毛的作物。不种,也足够了。然而那样,男人确实在家里没有话语权。
“牛叔父,你不乐意乎?”
傻子才不乐意呢。但也是刘昌郝有意而为之,从现在截,便是从现在培养熟手。
回到家看书。
忽然苗苗在外面叫道:“小燕子回来了,白头,白头。”
刘昌郝走了出来,一大群燕子正在低空盘旋,有几只向刘昌郝冲来。
“哥哥,不对,是十四只燕子。”苗苗数后说道。
刘昌郝也数了数,是多了五只燕子,但不是多了五只燕子,空中还有六只燕子未飞下来,应当是去年六只小燕子带来的伴侣,说明还有两只小燕子死于迁徙旅程中。
这个成活率已经算是很高了,苗苗不懂的,冲出去叫各家的小孩子捉虫子。谢四娘也欣慰地说:“它们真通灵了。”
真有点不大好说。
一会儿,一大群孩子带着虫子过来,刘昌郝喂燕子,几只新燕子开始还有些害怕,但可能嗅到刘昌郝身上某种气味,居然也落在刘昌郝手掌心,吃着虫子。
吃完了,各自飞走,开始筑巢,有的在秦瓦匠家屋檐下筑巢,有的在张德奎与盖氏家筑巢,谢四娘看了看:“还有三对小燕子呢?”
苗苗也在找,结果刘昌郝去了山滩才知道,三对燕子居然跑到山滩韦家、庄家、褚家屋檐下在筑巢,看到刘昌郝过来,也飞了下来,叫了几声,算是打招呼。这是“通灵”的燕子,将韦父、庄父与褚父乐得不行。
小燕子回来,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鞭炮送走了,截下了八十一名妇女。活越来越多,不过人更多,比去年要好得多。朱三几个人又来了,今年四人是彻底死了心,于是专门盯着刘家服务。
朱三说:“刘有宁,你猜今年殿试出了什么试题?”
刘昌郝摇摇头。
“四道题,节气、悯农、稼穑、商女。”
不是殿试,整成了考农学,许多新贡士看着试卷,都差点看哭了,俺想回家问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