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宣府诸将赶来会师,朱厚照就按王渊的建议,率军前往大同府驻守。
这个举动,除了王渊和皇帝之外,其余内外将领全部反对!
因为朱厚照身边,此时只有三万多正兵,其余全都是民夫和杂兵。一直躲在阳和,等宣府边军前来会师,然后再一起南下多安全啊。
而蒙古骑兵曾经出现在怀柔,距离大同府不远,万一皇帝过去撞上了怎么办?
抵达大同府的当晚,江彬主动跟王渊私下沟通,而且说得剖心剖肺:“王总督,你我二人,以前或许有嫌隙。但如今鞑靼大军南下,皇爷御驾巡幸边地,不可有任何闪失,咱们应该齐心合力才行。”
王渊笑道:“这种大道理,我比你清楚。我只希望,临阵之际,你们这些边将别贪生怕死就成。”
江彬问道:“那你为何不等宣府大军赶到,就让皇爷提前移师大同府?”
“大同府城池高大,就算陛下被围困城中,蒙古人难道能拿脑袋撞开城墙?”王渊反问。
江彬说道:“战场之事,不可以常理而论。若鞑靼真的兵围大同府,谁知道城里有没有奸细?万一有人开门献城怎办?”
王渊气得发笑:“陛下御驾亲征,你我手提三万大军拱卫,守一座城还能被人献开城门?真发生这种事,我先把你砍死,然后自杀了算球,活下来也是丢人现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彬唏嘘道,“而且,就怕皇爷又出昏招。皇爷能老实留在城内,我自然不怕,他若是要主动出城寻敌呢?王总督还能劝得了?”
王渊默然,难以反驳。
这场战争,皇帝才是最大变数,谁也猜不透他下一个军令是啥。
江彬说道:“王总督,咱们来个约定。在宣府大军没来会师以前,皇帝御驾不得再前进半步。一旦皇爷胡来,就算是当面顶撞,也要把皇爷强行留在大同府。”
王渊想了想说:“军情瞬息万变,我建议提前移师大同府,是想一旦发现战机,可以立即前往策应,但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若是前方传来什么消息,陛下非要率军南下,我带全骑兵做先锋开路,你把陛下死死拖在大同府。”
“好,一言为定!”江彬总算放下心来。
这番话说出,双方都感觉很满意。
江彬觉得,王渊比一般文官更讲理,不会在关键时候还胡搅蛮缠;王渊觉得,江彬虽然经常不干人事儿,但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跟原有的历史事件相比,蒙古入侵时间没变,蒙古行军路线也没变。
但是,大明的变化非常多!
因为王渊的出现,刘六刘七之乱提前平定,吐鲁番也不再威胁边疆。因此,朱厚照能够提前一年北巡,多出一年时间做准备,并且大量补充边镇的空虚兵力。
边军各部,不仅操练程度上升,而且兵员数量也增加了两三成。
王渊手里还有六千士卒,战场上的大明兵力,比历史上大概多出两万人左右。
并且,王渊建议提前移师大同府,一旦王勋接触蒙古主力,大明援军可提前三到五日抵达战场!
……
却说,王勋、张輗率军南下,在一个村庄遇到两千蒙古骑兵。
“这定是蒙古主力!”张輗斩钉截铁道。
王勋立即拍板:“对,这定是蒙古主力!”
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不论是江彬、许泰,还是其他边镇将领,抑或统领京营的太监,都没想过真正击败蒙古大军。
因为蒙古人是全骑兵队伍,虽然分散成无数股进行劫掠,但随时随地都有派出斥候。而明军以步兵为主,一旦有大部队出动,必然引起蒙古人的注意。
这怎么打?
蒙古人有便宜就占,有危险就跑,怎么可能被明军抓住主力并击溃!
除了皇帝之外,所有人的战略目标,都只是吃掉一股可观的蒙古部队,比如眼前这两三千蒙古骑兵。一旦蒙古人损失两三千,而大明主力又至,蒙古小王子必然带着战利品跑路。
到时候,皇帝过了打胜仗的瘾,便可宣传成为一场大捷,太监和边将人人皆可立功升迁。
朱厚照想打大仗,但他手下将领只想打小仗,君臣双方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至于王渊,能打大仗便打大仗,能打小仗便打小仗,一切全看战场的局势而定。
“列阵!”
王勋一声令下,大同府官兵立即展开阵型。
副总兵张輗是一员老将,他的孙子张钰都已经担任参将,并且统率仅有的千余骑兵,行军时负责哨探工作,打仗时负责遮掩侧翼。
“贼寇要跑!”
两千蒙古骑根本不接战,王勋列阵之时,他们立即转身开溜。
张輗对孙子喊道:“张参将,你把敌人留住,不可擅自接战。”
张钰立即集结千余骑兵,朝两千蒙古轻骑追去。追不片刻,蒙古轻骑突然杀回来,张钰连忙带兵撤退。
双方你来我往,追来逐去好半天,根本就没有打仗,只随便乱放了几箭。
然后,蒙古骑兵就走了,大同府军队想追都追不上。
王勋和张輗继续向前行军,一路散出哨骑,免得被大股蒙古骑兵包围。很快他们就气得不轻,之前遇到的两千贼骑,居然又散成无数股劫掠,根本不把大明军队放在眼里。
连续三天,双方接战无数次。
蒙古骑兵只死了一个,还是因为马失前蹄,掉下来摔成重伤,被张钰冲上去砍了脑袋。而明军骑兵也死伤数人,不慎落马摔伤的有之,倒霉中箭者也有之。
倒是救下不少被劫掠的百姓,也缴获许多战利品——都是蒙古骑兵为了方便逃跑,主动在半路扔下的财货。
“我感觉不对劲,”张輗打仗或许不行,对蒙古人的习性却非常了解,“这些天遇到的鞑靼贼子,似乎主动慢下脚步,在引着我们往南边跑。”
王勋也是宿将,立即醒悟过来:“前方怕是真有敌军主力,想设伏引我们过去。”
张輗说道:“撤吧。”
王勋犹豫道:“陛下的军令怎办?”
张輗眨眼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说西边发现敌军主力,咱们往西进发便是。总不能明知前面有埋伏,咱们还傻乎乎一头撞上去。”
王勋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
“报!”
突然哨骑奔回,还带着一个应州城的官兵。
那应州官兵飞身下马,单膝跪地说:“王总兵,贼寇主力围困应州,似是想要攻城,请总兵速速前往救援!”
“知道了。”王勋挥手让他下去。
张輗脸色难看道:“蒙古人怎么可能攻城,这是要围城打援啊!”
王勋同样头疼:“那还怎么办?陛下让咱寻找敌军主力并拖住,之前还能随便糊弄,但现在应州被围了。我们若不救援,一来会被应州的文官弹劾,二来等于违抗陛下的军令。”
张輗建议说:“且缓慢进军,立即派人禀报陛下,就说贼军主力在攻打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