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下世界全然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居民的房屋都是凿石而建。
谓之石头地下城。位于地底深处,按照道理应该暗无天日,然而这里却阳光普普照,头顶上挂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石屋似乎就那么一个色调,行人衣着色彩单调,一路走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和草坪。似乎没有什么居民楼,然而商铺看上去也并不是那种前铺后屋设计。石头砌的商铺林立,犬牙交错地分布在各个角落,样式单一,看上去毫无章法却又有法可循,让人乍一眼看过去是摸不着头脑。商铺门可罗雀,没有络绎不绝的宾客,却未曾见他们关门大吉。
感觉哪哪都有违和感。不说别的,就说那卖豆腐的、摆菜的、持刀的屠户,穿着打扮是很符合他们的身份,可是看他们那漫不经心地拍苍蝇的样子,似乎对这盘生意毫不上心。近看,那双手光滑没有茧,这真的是务农沾阳春水的手吗?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无一例外,只要是商铺里的伙计,都用丝巾裹面,只能看到眼睛有大有小,却看不到一个人的全貌。
这耀眼到刺眼的太阳,实在让人睁不开眼。唯一能体现它优势的就是它那灿烂的光芒让一个健壮的男人更加地魅力四射。
如果不是来了很多次,朴胥俊还以为刚才的胡同是地底下,而这里才是地面。温柔乡就是这么一个颠倒是非黑白的地方。地非地,底非底,一切似乎都乱了秩序。
一侍女引路,带朴胥俊至一花园处,牌匾以大篆书:通灵阁。小桥流水,假山林立,前面一房门紧闭,红墙青瓦,回廊雕花画狐描金边。他看房门紧闭,正想敲门呢,门嗖地一声兀自地开了,一条白色毛绒绒的尾巴带着脂粉的香味瞬间搂住了朴胥俊的腰,把他拉了进去。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门后的异动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反抗,毕竟门后只有上官婉儿的气息,料想她也不会伤害他。她每次都来这招,今天估计是颓靡霸占了自己的心,要换作平时,他早就避开这条尾巴了,至于今天,他似乎已经无所谓了,整个人像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眼里失去了昔日的冷静和色彩。虽然平时他就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但是此时此刻,他像个布娃娃那样,任由婉儿摆布。
毛毛尾一下子就把他带到了上官婉儿的鼻尖处,两人近得可以kiss了。香气袭人,是一股雨后白玉兰的清新,朴胥俊皱了皱眉头,毕竟味道太浓烈了,真想化作虎鲸,这样就闻不到这股味道了。
今天居然能捞住朴将军,是自己的技艺进步了,还是朴将军的能力退步了?上官婉儿虽然在他脸庞,但是心思却在他全身。婉儿看他没有反抗的意思,贴着他的脸就来到他耳旁,轻声说道:“朴将军~别来无恙?”她真是惯犯了,经常对朴胥俊这样做,一开始是为了撩拨,但是看见不成功,后面就想着逗一逗他。其次也很想挑战一下他的底线,看什么时候可以破防。
按照平时,这股暖暧嗳的气息能把朴将军就的耳朵烘得受不了,他会瞬间推开自己,甚至她还没靠近就被朴将军用剑挡住了,但是今天他居然没反应?上官婉儿瞬间起了疑心。一把按在朴胥俊的胸上,推开了彼此,在着落胡床之前,从屏风上顺了一件半透明的琥珀色披帛,眼神变得犀利,柔声柔气却威严逼人地问道:“你究竟是谁?”她无声无息地露出了利爪。
朴胥俊冷眼相待,只见他眼神一变,便释放出体内的虎鲸本体盘踞在他身后,整个房间闪耀着海洋之蓝,这蓝色就是从以轮廓示人的虎鲸那儿发出来的。虎鲸被三环镶嵌地包围在中间,这是灵力环,也可以说是灵环。两环之间是铭文,是大篆所书写的铭文。
婉儿敏锐的嗅觉瞬间就捕捉到这股熟悉的气味,相对于视觉而言,她更信任自己的嗅觉。这的确是朴将军。但是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她还以为他唯独放姬儿这个女人靠近他。虽然她心里半信半疑,但是表面还是表现出了对对方的信任,拈起手帕遮住了半边脸,莞尔一笑:“朴将军还是这么威风凛凛~”说着就贴在他身上。
朴胥俊没避开。
婉儿心想,他今天好不正常。使出反常必有妖!
朴胥俊见状就收起了身后的虎鲸。
上官婉儿嘴上说着朴将军,但是却趁着贴近他的时机,半信半疑地用鼻子嗅了嗅。真是奇怪了,这的确是朴将军的味道。
她搂着朴胥俊的脖子,眼神里春水荡漾地看着他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却看到了他失去心魂的眼神,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上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18年前。想归想,她还是趁机把手滑到他脸和脖子交界处,摸了摸是否用了易容术,居然没有!这真是朴将军吗?可能是,毕竟她这样施展魅力,也不见对方有下一步的举动,对方只是低着眼皮冷冷地看着她,除了冷还是冷。
“朴将军~”和风细雨的声音,要是别的男人,早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请坐~”她缓缓地把手从他肩上滑落到他手里,牵着他的手,来到胡床上。看他今天像个布娃娃那样任自己摆布,她一溜烟地,又坐在朴胥俊的大腿上,一手勾住了朴胥俊的脖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胸前,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朴胥俊仍旧不拒绝,但是貌似也不接受。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上官婉儿看他这幅失了魂的模样,似乎已经猜到七八九。
朴胥俊往下看了一眼,平时她也是这副穿着打扮?不记得了,也没怎么留意和去记住。只见怀里的婉儿,身着心型套头式的绿花纹襦衫让双峰半露脸,橘色高腰印花襦裙勾勒出了蜂腰。她梳着倭堕髻,额头花钿三瓣,丹凤眼配上金色却显得非常妖娆,水湾眉让她柔情似水,肌肤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疼惜。当然这是普通异性眼里的上官婉儿。在朴胥俊眼里,她就是穿了唐制式的服装,化了妆而已。
她见朴将军像换了个人似的,忍不住想要调戏他,她毛绒绒的白尾巴在朴胥俊双腿之间前后地摇摆着,摩擦着。一只手缓缓地伸入朴胥俊对襟的衣领里。
本来还死气沉沉的朴胥俊瞬间被摩擦和摸醒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眼相待,似乎有点生气了,冷冷地说道:“你这粉也太厚了吧!”
上官婉儿噗嗤一笑,在他人眼里,自己是风情万种,在他眼里,自己居然是敷粉过厚。朴胥俊这是个什么物种,太有意思了。想着就用手在他胸上轻轻地锤了几下:“朴将军,还是那个朴将军~”说着就用食指在她刚才锤地方软软地按了一下。起身坐在他身旁了。
这次她全然相信,这就是她以往认识的朴将军了。对他的戏弄就此结束。
“朴将军,想我了?”
朴胥俊差点黑脸了。毕竟他知道,每次她叫他“朴将军”肯定是要搞事情,这个青梅竹马以往都是称呼自己为“俊”。但是一旦叫自己“朴将军”,那不是蹭自己就是撩拨自己。这女人,很喜欢撩拨异性。想她?当然不是。当然这种心理活动朴胥俊是不会说出口的。他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陷入了思考。朴胥俊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如何才能放弃一个女人”这种话他实在是问不出口。眼里满是为难和伤感。
上官婉儿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那无神的双眼死寂沉沉。俊以往来这里都是为了买卖消息,极少来叙旧。只要是和感情有关的,都会和姬儿能挂上钩。根据探子回报,姬儿似乎重生了,川泯百事屋攻击了朴氏一居就是为了此事。姬儿重生了,按照道理应该开心才是呀。看他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难道是海底心牢已经开启?难道姬儿遇到了他无法解决的危险了?这方面探子未回报,难道俊比探子早一步到这里?
“俊~你今天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上官婉儿收起那副浪荡的模样,温婉而又认真地试探性询问到:“姬儿遇险了?”
朴胥俊露出了点五味杂陈的表情,其实更多的是落寞,一种失败者的神态,随后摇了摇头。
上官婉儿联想起刚才的眼神,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估计是两口子闹别扭了,他最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情。而且从刚才的接触来看,他的实力不如以前,何止不如,简直可以说是大大削弱,按照道理,他是使用的禁术,想到这里,婉儿额头都有点冒汗了,因为这意味着朴胥俊离进阎罗殿不远了,就没听说过有哪几个用了禁术还能长命百岁的。“既然不是,那就需要给海底心牢支付代价了。是吧?”
朴胥俊心生佩服,她的情报水平依旧是那么高。啥事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那,你有何对策?”婉儿问道。
“当初姬儿在海底心牢许下的愿望正在兑现………只要不是情意相通,就无法有接触……相通指的是双方、相互的……只有一方的单恋,只会害姬儿单方面跌入海底心牢的受难处……”如果说刚才他的语气还算平静,那现在就是平静之中泛起一丝波澜:“我想到的破解之法就是,让自己心如止水。”
人鱼界之战后,人鱼公主白虞姬生死未卜,众人只看到朴将军一个人从海底心牢出来了。并没有看到白虞姬跟着出来。各种谣言满天飞。有的说白虞姬已经香消玉殒,有的说被朴胥俊藏起来了。毕竟当时朴将军拉着容麽麽离开了现场。
虽然朴胥俊没有对上官婉儿明说,但是就各种蛛丝马迹中可推测,朴胥俊几乎是用半条命换了姬儿回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重塑了白虞姬。上官婉儿就是按照自己这个推测的思路来和朴胥俊进行对话的。
现在朴胥俊居然要让自己对她心如止水?这是上官婉儿最大的疑惑了,问道:“那,姬儿能对你不动情?”
朴胥俊没说话。婉儿从他沉默的反应中,立刻推测出一切。看来姬儿重生之后并不喜欢他,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原来他是为情所困,难怪刚才他一副生无可恋,任由自己摆布的样子。以前可不是这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自己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就近身过几次。今天能如此靠近这个大帅哥,那真的是捡了大便宜了。既然今天揩了他的油,总得给他一点甜头是吧。
“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朴胥俊又想起白虞姬和车栋旭快要接吻的场景,内心心如刀割。他的内心还没放下姬儿,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没有什么选择。在他看来,放手真的是唯一的选择了。这种藕断丝连的心思令他很不爽,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痛痛快快的人,就唯独在儿女情长这方面,真的无法做到那么决绝。
但是无法做不做得到,自己的都要去做,如果相爱,那双方都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如果不想爱,那起码大家还能长命百岁,为此,他必须这么做。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既然自己放弃私欲能有如此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里,一阵苦楚泛上心头,然而心头的口似乎调小了,堵住了苦闷,让他难以呼吸似的。
“你决定这么做了?”
朴胥俊看向纸窗上的星星点点,那是窗外泛舟河上的灯笼投射在床上的余光,从这光中,似乎还能感受到灯笼逛下男女双方的缠绵悱恻。这是他和白虞姬不可能拥有的接触,身不由他朴胥俊,她心更是在曹营,那何苦纠缠不清?
“恩。”他那浑厚的声音,令这个回答显得特别有魅力,至少在上官婉儿的眼里是这样的,她都要犯花痴了。
“有方法吗?”朴胥俊望着窗外,问道。
婉儿渐渐地收起了花痴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漠和淡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个软乎乎的弱女子能有这种历尽沧桑的眼神:“倒是有,不过我需要三天时间。”
朴胥俊在她桌上放了锦囊就离去了。婉儿拿起来一掂量,是沉甸甸马蹄金饼。这是她应收的酬劳,然而又不全是她的,毕竟她只是这里管事。
温柔乡里,除了青楼,就是类似这种买卖情报、贩卖人口的组织,基本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