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歌就在乌发全部洒落下来的时候,脸色却是微微的一变,手指从鞋面移开到了头上,摸了几下后,转头问道:“星儿,你看见我头上的墨竹簪了吗?”
“没,取下来的时候只有两根钗,没有簪子。”星儿摇头,还特意取了两根钗子过来给清歌看。
清歌拉了外袍披上,穿了靴子下床便要往外面走去。
星儿连忙喊道:“小姐,你要去做什么,你刚起来啊。”
“这是什么啊?”就在清歌要走出内殿的时候,千夜离慢悠悠的拿出一个东西,在手中晃了晃,“你是要找这个吗?”
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根簪子,正是墨竹所制成的簪子。清歌转身不过一瞬行至榻前,顿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斜靠的男子,一双黑白分明的黑眸仿佛能洞彻心扉,冷若寒冰。
“把簪子还给我。”
她的表情冷中有点紧张,看着簪子的眼神好似看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紧紧的盯着他,这样的表情倒让千夜离上了心,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清歌怎么对这么个廉价小簪子紧张了,他嘴唇一翘,晃着簪子道:“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捡到的不就是我的了吗?”
“拾金不昧,物归原主,懂不懂啊?”星儿看那簪子也眼熟,记得小姐天天都簪着那个的。
“物归原主?那也得确认了是原主才行。”千夜离依旧笑着问道,靠在榻上好不自在。
“上面有字。”清歌并不想和他绕来绕去的,这簪子是御天乾亲手做的,除了当初的那块定情玉佩,她一直随身带着的就是这个簪子了。
千夜离开始也不过是看着簪子从清歌头上滑下来,顺手捡起放在衣袖里,听她说了,拿起那不起眼的簪子看了一下,果然在背后刻着一个小小的乾字,笔锋遒劲,凌厉刚悍,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这是你们两人的定情信物?”千夜离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不值什么钱的簪子,御天乾不像是个小气的,怎么给自己女人弄个这么便宜的簪子。
“不关你的事,把簪子还给我。”清歌皱眉,脸上结着一层冰,语气明显的不悦,珍贵不珍贵,不是其他人可以评论的,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才最明白。
千夜离很伤心的抚着胸口,脸上带着神忧之色,哀怨的看着清歌,“好冷的语气,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看着一张绝美的容颜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清歌蹙着秀眉,黑眸沾着雾气的微润,像透亮的宝石幽凉,沉声道:“就算你不扶,也会有宫女路过的。”
“那边可是很偏僻的,等到宫女路过,你的身子……”千夜离颇为暧昧的挑着眉毛,眼角斜飞带着风情万种,“那可不好的。”御医诊断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当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清歌无视他的桃花眼,冷声道,“这一次相扶之意,我自然会还你,簪子是我的,请还给我。”她不是轻易能让人把话题岔开的人,今天这份人情,她会记住,一码归一码,簪子才是她在意的。
“这东西,还是我帮你收着比较好。”千夜离将簪子在她面前一翻,把背面对着清歌放了一下,然后手掌往榻上一撑,借力跃过清歌,衣袂飘飞之间已然到了殿门前。
空气中划过一道银蓝的飘然线条,伴随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漫布在殿中,那一个飞身的姿势,轻飘悠然,很是美矣,连崇拜御天乾的星儿也多看了两眼。
他回头看了清歌一眼,笑得格外开心的往外走去,花容连忙瞪了星儿一眼,跟了上去。
“小姐,要去追吗?”看着清歌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动作,星儿想了想才问道,那簪子小姐很在意。
眸光定在内殿门前,银蓝色的色泽消失在那一处,清歌微微眯眸,否定道:“不用了。”那簪子上面有御天乾的名字,要是不小心给女官看到,对于她现在这个位置来说,并不好。
千夜离现在拿去,等她要拿的时候,自然能拿回来,她不想为了这个打乱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对了,小姐,刚才夜王上药的时候,他的身上很多伤痕。”星儿略有些疑虑的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习武之人有伤痕并不奇怪。”就像她,若是不是因为体质天生强力愈合,身上的疤痕早就成千上万了,御天乾的身上也有伤痕的,不过不多。
想到这里,清歌也顿了一下,深如暗夜的瞳微微一闪,千夜离的身手与御天乾相差无几,若是御天乾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
星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自己说道:“大大小小的很多条,像是小时候就开始有的,有些伤痕还十分奇怪,好似一些特殊的东西弄出来的。”
“嗯。”清歌应了,想着那次在青楼遇见千夜离的时候,便问道:“长乐膏是什么东西?”
“长乐膏?”星儿本来在收拾的手一下顿了下来,惊讶的看着清歌,“小姐,你怎么会问这个的?”
看她的表情似乎知道,“听人说过。”
星儿长呼了口气,才瘪嘴说了,“那东西很邪门的,是专门控制人用的。”
“控制人?”千夜离那次发作是吐血,不像是被人控制。
“那个长乐膏是一种毒,吃了以后,身体就会对这种毒性产生依赖,不吃就会很难受,听说比死还要难受。”
那不是鸦片吗?清歌在心中暗道。
星儿还没说完,又继续道:“它很像福寿膏,但是和福寿膏不一样,长乐膏是不能戒的,一旦戒,毒性全部会反噬到五脏六腑,人很快就会憔悴,吐血,皮肤出现撕裂的状况,很快就会死掉,若想不死,就要一直吃下去。”
听她说完,的确是和鸦片不一样的,那千夜离吐血是因为不吃了吗?她忖了忖,问道:“长乐膏很容易弄到吗?”
“不,这长乐膏,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产量也非常少,只有少数的皇族也有,很难配,也很少会有人用。”
“那你怎么知道的?”既然很少人知道这个东西,星儿怎么知道,清歌反问道。
星儿摇摇头,似有些气愤道:“我是听一个老乞丐说的,上一届武林盟主就是不小心中了这个,又不愿为人利用,就写了遗书自杀了,他就是中了这个。”
丐帮的消息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快最灵通的。
原来是这样,清歌浅浅的一笑,眸光却有点冷,千夜离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谁卖命的人,到了如今他这个位置,还有谁能要挟他。那他是一直在吃长乐膏,在客栈的时候,他若是发作了,应该随身有带才对,这件事,有点古怪。
脑中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当目光落到裙摆上的凤纹时,才将思绪收回,唤道:“星儿,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着星儿道:“你现在去帮我办一件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霓裳殿里。
凤霓裳正火气冲天的发着脾气,对着来禀报的女官厉声吼道:“你真的听到她对那个人是这么说的吗?”
女官低着头,十分肯定道:“是的,当时四公主就是对长公主这么挑拨的,说……这个位置,应该是长公主的……”
“好,好,竟然去挑拨离间,老四真是有胆子啊。”风霓裳怒极反笑,美艳的容颜上含着狠戾,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下润了润嗓子,“老三是个吃斋念佛的,一心去红尘的,她们俩一胎所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殿下莫气,气坏了是自己的身子。”跟在身后的大女官连忙对着凤霓裳道。
“有老四那样的妹妹,能不气吗?本宫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她死了我就不气了!”凤霓裳在火头上,大声的骂道,手中的茶杯更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铺着厚厚毛毯的地面自然是摔不坏茶杯,圆溜溜的在上面滚了两圈。
可是其他的女官却是脸色一变,垂眸屏息。
“别,殿下,你这话可不能说,要是传到陛下那去,对您可不好。”大女官沉稳冷静的极快阻止她再说其他话。
凤霓裳也知道刚才自己这话是说了过分了,轻哼了两声,撩起长幅就坐了下来,面色很是不好。
“长公主也并没有接受四公主的挑拨。”女官见气氛有点僵硬,连忙说道,她是凤霓裳安排在宫中各处的眼线,路上不小心听到了凤伊舞和清歌的对话,连忙过来禀报的。
风霓裳斜睨着她,鼻中冷哼,“她当然不会,就凭她刚来朝中,这朝中上上下下的,谁会服她。”说起清歌,她也有气,这一次让她凯旋归来,母皇很是看重她,当初就屡次听下面的人说沐清歌怎么怎么了得,这下来朝中才两月不到,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她眼眸冷了冷,还好母皇不是那么轻易信人的,否则,沐清歌还真的是个劲敌。
这一两年来,老四是处处拔尖,讨得母皇欢心,有时候母皇都不管不顾她皇太女的身份,将很多重要的事物交给老四办,她这位置,还真的要看看坐不坐得稳了。
凤霓裳揉了揉眉心,看着跪着的女官,摆手道:“你禀报的消息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皇太女殿下。”女官喜滋滋的站起来,跟着大女官去后殿领赏了。
银碳薰笼里有着轻微的噼啪声,是炭火十足烧出来的声响,风霓裳看着那方热气腾腾的薰笼,眼底寒光闪烁。
大女官送了女官出去,缓缓走来,看着她面色不虞,也明白她不高兴的原因,沉吟了半刻道:“眼下春节就要到了,皇宫里的宴会是由殿下你主持的,不如你找些精致意外的节目,让陛下开心开心也好。”
她不是善于揣摩心思的人,比不过凤伊舞会摸凤清韵的心思,又没有清歌那等的睿智才华,就只有从其他地方讨凤清韵的欢心了。
好似灵光一现一般,凤霓裳眼睛一亮,笑道:“是的,那我这次一定去给母皇找几个特别的节目来。”
女官笑着应是,看似温柔的面目不知是否是灯光照射的角度,嘴角的弧度有一点点的斜,显得……有点怪异。
“对了,”凤霓裳又想到什么,侧着身子道:“夜王这次来求亲,母皇有没有指定是谁?”
“微臣未曾听说,夜王也没有指定是谁,陛下的意思是想看看谁比较适合夜王吧。”女官恭敬的说道。
凤霓裳咬唇摇头,面色有些凝重,“不对,东雷和我青鸾关系一向甚好,这次来联姻,基本就是亲上加亲了,谁不知道东雷真正掌握大权的是夜王,而不是东雷王,这是两国正式联手的标志。”
她脑中细细的想着,皇太女这个位置也不是白坐的,凤霓裳并不是个草包,只是相比之下,没有凤伊舞那么会揣摩凤清韵的心思。
手指轻轻的在桌面敲着,沉思道:“那这一次,夜王选了谁,那这个人,就是以后的女帝了。”
因为有了东雷国这样强有力的支撑,夺位之说,不言而喻,而夜王,也不是来讨个没有实权的王妃回去的。
青鸾国的女帝和东雷的夜王成亲,等同于双帝治世,也就是东雷和青鸾合并了,这样的联手动作,对天下的格局必定会有巨大的影响。
凤霓裳的脸上有着光晕在流动,眸中流露出谋划的光芒,夜王不管是外貌,才华来说,都是天下难寻的,作为夫婿,绝对理想,她这段时间,还是要多花点心思在夜王身上了。
……
花容跟在千夜离的身后,看着他慢悠悠的走在道上,不解的问道:“主子,就这么个簪子,那个沐清歌当宝贝一样,太夸张了吧。”
千夜离侧头垂眸,下巴的弧度很是美好,几缕发丝随着风轻轻摆着,从他开启的唇上掠过,显得红唇更艳,“你说这簪子值多少钱?”
他把墨竹簪放在花容的眼下,挑眉问道。
花容拧着眉毛仔细看了看,翘着嘴道:“这个,墨竹,红豆,加上做工,不会超过三两银子。”还是墨竹稍许稀罕了一点点,才加了点价值,“和开始那对赤金镶暖玉的簪子来比,简直是天上的白云和地上泥土的区别。”
千夜离低头笑了,将簪子放在眼前看了看,“是啊,云泥之别啊。”
沐清歌将那些贵重的赏赐看都不看直接丢在内屋里去,这么个不值钱的簪子却当成宝贝一样,看着墨竹旁边的痕迹,就知道是天天戴着才磨得如此圆润。
一个簪子就而已,就如此宝贵,若是人呢?
脑海里一晃,又是初见时的那幕——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衣,束出纤细的腰身,微暖的风拂过少女的头发,长发在夜空中舞出零乱而优美的弧度,如墨色的绸缎闪着珍珠般的光泽飞扬,一根根,自由自在的飘荡,不受束缚,自由张扬。没有眼波流转的娇弱美态,也没有妩媚动人的艳丽风情,那一点点苍白的面容,冷萃的眼,容泽恰好到了极处,只是淡淡的站立,也有着画笔难以描绘的容姿,一身清冷凛冽的气质,如同冰山的雪莲,开放在三千红尘。最让他难忘的是那双清清凉凉,好似冰泉井水一样的眸子,明明很干净纯澈,却能在下一个不知道的瞬间,凝结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嘴角的笑弧加深了一些,瞳仁微微一收,将簪子往鼻下一闻,一股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味便直冲肺腑,幽幽如冰莲一般,清凉却爽净。如今少女的眼眸更添了一分女子的风华,更能让人莫名心悸,这样的女子,怎能让他不想夺来呢?
嗯,虽然慢了一步,能把御天乾送她的东西拿过来,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抬手的动作牵动了一下右臂,想起那不留半点情面的一刀,微微皱眉道:就是每次接近她的代价有点大啊。
花容侧抬头看千夜离陶醉的样子,不禁抖了一抖,主子这样子,还真有点像偷香的怪人,拿着人家的簪子使劲的嗅。
看来月貌说的没错,主子是喜欢上那个沐清歌了,喜欢上淡漠如水,冷锐如冰,从来不说一句温柔动人话语的女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居住的侧殿里,一个和花容一样容貌的小童走了上来,脸色冰冷,瞄到他胸前的血迹时,道:“主子受伤了?”目光责怪的看着花容。
花容方要开口辩解,千夜离淡淡道:“无事,不小心手上的。”他不慌不忙的将簪子收在贴身的地方,才看着月貌问道:“怎样?”
“暗鬼说,他和我们的合作关系终止了。”月貌毕恭毕敬的回答,这一次他出来,就先去联系了暗鬼,按照以前的联络方法等他,谁知他出来,便说以后再不要联系了,合作关系终止。
千夜离眉头几不可见的凝了凝,随即又放开,笑叹道:“反正也算不得什么合作关系,各为各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也没什么发怒的迹象,倒是让花容和月貌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千夜离今天的心情好,还是他根本不在意和暗鬼合作的事,若是以往,有人这样,主子必定是要将那人整死才甘心的。
像是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千夜离突然顿住脚步,返身看着两人,琥珀色的瞳仁在雪光折射下,显得斑斓剔透,“天族的封印,不是那么好打开的。”
说完,又是幽幽的一笑,看了眼暗下来的夜空,有人会比他急的,一晌之后,转身往殿内走去,腰间的半妆笛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上等美玉折射的光芒,让半妆笛好似一管流水,脉脉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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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