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耀金,一股黑影如风卷来,停在了威严庄肃的乾王府前。
御天乾一拉马缰,墨焱顿蹄停在了乾王府门前。
“我还要去军中,等会他们你不想见就不见。”御天乾低沉磁性的声音充满了男性魅力,冷酷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嗯。”点头应了,清歌一跃跳下马背,转身而立。
她自然知道御天乾口中的他们是谁,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凌帝那没有求得赦免,自然会寻到府上来求他们,御天乾去军中就是摆明避而不见,以免伤了兄弟间的感情,而她,自然也不会见。当初做出那样的举动,就要知道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清歌,红色很衬你。”御天乾抿成一痕的薄唇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带着愉悦的弧度,府门前一身火红骑装的女人明艳如四月蔷薇,艳丽夺人,耀眼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比起初见时一身森冷的黑色,写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好上许多。
红色?
她自问沐清歌这身子可是穿什么颜色都不会被人比下去,红蓝绿白,无一颜色不可。
但是此刻听到他的赞美,心湖中有鱼儿跃起,带出一道道水珠清起,也觉得舒悦。
清歌的眉梢几乎不察的挑起,下巴微抬才能看到马背上高大的男子,微眯着眼道:“紫色更衬你。”
御天乾低头看着今日穿的玄色薄袍,刀裁的眉峰跃过一丝明朗,戏谑道:“今日我穿的不符王妃意?”
朱色的唇仿若桃花浅红,带着隐约的笑意,女子自信的笑道,全身散发出高贵的气质,“我挑的,当然合适。”
今晨的时候,御天乾拉着清歌让她给自己挑一袭巡查穿的衣袍,当时清歌就选了这一身袍尾绽开金红色的火焰纹路的薄缎玄黑长袍,衬他的气势,也符合今日巡查的场合。
御天乾唇角微微一勾,一抹旁人无可比拟的优雅犀利弧度就跃于面上,眼底浮着暖暖的温柔,“你选的,我自然也喜欢。”
金辉下瞳仁中倒映着马背上桀骁的男子,那完美的颜上,峻薄的唇扯出一道优美至极的弧线,让原本就索魂摄魄的面容更加华贵俊迤,一切都成了陪衬。
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两人是名义上的,心里也有些莫名的骄傲。
一上一下,凭空对望,墨蓝暗黑,清晰的映出眸中只有对方那一袭身影。
轻风刮过,卷起一地的情意绵涨。
这一瞬间,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向前跃了一步,这一步迈的不快也不慢,却是甚为关键的一步。
“路上小心。”清冷的话语从淡红的唇中吐出,清歌转身进了府门。
她不知道,这简单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冷峻无匹的乾王阅兵巡查之时,整个军营都从他身上察觉一种诡异的如沐春风的感觉。
沐长风更是觉得乾王平日里那铁硬冷凝的气息都散了两分,他抬头看了看直射头顶的曜日,是日头太盛的原因吗?
知了在树上鸣叫,夏日的阳光炎热的照耀下,平日里喜欢三五闲聊的人们都有些懒懒的,眼皮止不住的上下打架,昏昏欲睡。
此时的乾王府内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
后院里,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湖上拱桥两侧开着大朵荷花,粉白粉红极尽鲜妍,青圆的荷叶重重叠叠覆住了水面,时而有金红的锦鲤在叶下淘气的啄咬,引得花枝轻摆,随风起伏,燥意顿消。
长桥直入水苑,水阁布设优雅,精致大方,令人一见生爱,檐下垂着极细的虾须帘,细若纤毫,丝丝缠绕,如淡烟悬空,从窗内望去仿佛雾里看花,更增迷离意韵。
雅致的水阁中人影摇泛,传来一阵阵的大笑。
陆风站在水阁左侧,一身笔直,汶无颜一身水绿色的长裳,冠着一个米白的玉冠,半靠在水阁的栏杆边,手中端着一只珐琅蓝彩小口杯,萍儿端着长颈酒瓶为她倒出陈年佳酿,他有礼的对着萍儿道:“谢谢。”
轻抿了一口后,转过头又继续眉飞色舞说道:“……此时王妃一听,这二皇妃三皇妃来者不善啊,王妃顿时慧眼一转,凝望箭靶,呀,这么厚的箭靶,你知道有多厚吗?”
扎着两个团子头的星儿正听到关键时刻,粉唇一张,连忙追问:“有多厚?”
汶无颜看着正闪着眼睛听他说书的星儿,活泼明丽,虽是初至王府却毫不拘谨,眉目灵动,真正可爱至极啊。
弯弯的眼睛狐狸光芒一闪,握起星儿的小手,扳出她的食指道:“一指长度,就是这么厚,看到没?”
看着汶无颜摸着自己的食指,星儿完全没有被吃豆腐的自觉,沉浸感叹,这得多厚啊,最少一寸半的箭靶啊,大眼睛一亮,“后来呢,后来呢,王妃是怎么赢了她们的?”
汶无颜笑眯眯的握着星儿软软的小手,心内叹道:真是软滑啊,就是不够细腻,看来是做乞丐长了,磨损了小手,下次配点护手膏送给星儿。
想到这里,他十分满意的继续说书,开口道:“王妃一看,这么厚的箭靶,两百米的距离,就靠手上的这把破弓一下射不穿啊,怎么办呢?于是聪慧的王妃马上想到,有十箭哇,只要每一箭射穿一点,再将十箭连在一起……”
他讲得那个眉飞色舞,连天气风景,各色人物对话之语,亦是老少男女齐备,一张薄唇内忽而作女子娇声细语,忽而又出侍卫雄壮之声,活灵活现。
渐渐地,不但星儿,萍儿屏息听得入神,就是那一干站在明处的侍卫,竟也都逐渐入迷,不自禁地眼眸转到这方,专心静听起来。
陆风看着汶无颜吃着星儿的小嫩豆腐,说的神色并俱,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汶无颜当时一定在场,天知道回来之后,他只不过简短的和汶无颜说了一遍。
清歌走到水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她微微眯了眯眼,汶无颜的口才十分出色,医术也颇佳,不在现场却能将所有事说的如此有声有色,头脑甚为灵活,不愧是御天乾的左膀右臂。
她正听着,后方上来一名侍卫道:“王妃,二皇子三皇子求见。”
求见?
见什么?要求她不要收那银子吗?
“不见。”手一挥,简短有力的回复,她没兴趣去和他们浪费口舌,对于其他人的事她一向没兴趣,若不是他们欺负到了她头上,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今来求情,情是那么好求的吗?
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见清歌如此说,立即返回对着在门口等待的两位皇子回复:“让二皇子三皇子久等了,我们王妃不在府中,不过王妃有一句话转告两位皇子。”
不在府中?
怎么可能,刚才还有人看见六弟和沐清歌到了王府前,这摆明是避而不见。
可是她不见又有什么办法,擅闯乾王府?那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才行。
乾王府无一侍女,全部是六弟亲选信任的侍卫,身手皆为一流,且只听六弟的话,他们闯不进去反而会惹来笑话。
两人不甘却又没有办法,只能问道:“六皇妃有何话要说?”他们还是有点希望这个只远远见过一面的六弟妹能给他们一线机会。
那侍卫抬头看了看两名心急如燎的皇子,开口道:“王妃说,陛下对她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二位皇子也不用再来了,若是两位不还,她可以直接上宫告御状,若是两位还不清一直呆在天越城,王妃,世世代代追在二皇子三皇子的儿子、孙子后面拿着欠条划数。”
这话?
二皇子三皇子面面相觑,这意思,若是还不清,那就他们的儿子,孙子都要还下去,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啊。
如此他们也明白了,沐清歌肯定去了凌帝那得了什么保证,所以今日凌帝才一句话都不帮他们说赶了他们出来。
六弟也是摆明不见他们,他们真要世世代代的都做欠钱的王爷吗?这让他们颜面何存,以后在京城还怎么见人啊!
这最后一句话,更是话中有话……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两人回府之后,免不得发脾气,三皇子抓了三皇妃就要出气,二皇妃欧穆兰也是习武之人,哪会任他欺负。两人在三王府打得不可开交,小妾通房都来帮忙,下人丫鬟不敢劝架,三王府中鸡飞狗跳,那叫一个热闹。
二皇子看着一身伤的二皇妃,有气没地方出,抓着下人就骂,抓着府中不值钱杯子碗具等物砸了一晚。
到了欠条上协定还债日期的最后一日,二皇妃实在是凑不齐那么多银两,没有办法,只好拖着病体回娘家求救,结果反倒被父亲痛打了一顿,宣告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丢尽了脸面。
三皇妃因为是家里嫡女,家里到底也顾念着些,亲娘东凑西凑,典当金银玉器,铺子庄子,可还是不及那欠条的百分之一。
二皇子三皇子两人咬紧牙根,挖心剐肉一般,将府中所有的物品东西都清理找了出来,平日收藏的珍宝古玩,字画奇具,甚至房契店铺,家奴卖身契,凡是能卖的能换钱的都拉去卖掉,看那架势,若不是王府是凌帝御赐不能卖也没人敢买,否则连王府都要卖了。
天炎气热,抵不住八卦的熊熊之火。
天越城的百姓饭后谈资可是一下多了起来,那说书的段子又更丰富了,把六皇妃说的神乎其乎,十箭射靶最后说成了一箭裂靶,神功盖世,内力精绝,与乾王可以匹敌。
百姓都叹道:都想着乾王会娶个什么王妃,果然要就不挑,一挑就是一鸣惊人啊!不简单,不简单啊!
一下将御天乾在百姓心中的水平又提了上去,看看,乾王不仅是长得俊,兵法好,身手佳,连挑个媳妇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最后,看着光秃秃的王府,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觉得丢尽了脸面,京中的贵胄们看到他们都是指指点点,讥笑嘲讽的眼光让他们再也无法呆在天越。
二皇子拿着四百七十二万两的银票,三皇子拿着五百四十万两的银票,还给了乾王府后,分别和凌帝请了去了离天越越远越好的地方封地为王。二皇妃身负重症,长途颠簸,死于前往封地的途中。
一直在京中的五位皇子,一下发送了两位出去,再无争嫡的资格,而四皇子本就是乾王一派,五皇子对皇位完全没有兴趣,一心只想开个天下最大的酒楼,吃尽天下美食。
就此,皇六子御天乾和皇长孙御奕辰争夺皇位之势完全浮出水面,摆在众人之前了,已有多事之人暗开赌局,开始下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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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遇丧事,不多说了……